羅煥修的比賽氣質也是今非昔比了。别看他賽前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雙杠要奔着奪魁去根本一點也不輕松。這個項目一向是不少歐美選手的兵家必争之地,團隊整體實力領先的俄羅斯隊日本隊也各有難度頂尖的選手,羅煥修資格賽看起來能夠斷層領先那是因為幾位主要對手恰巧或是降了難度保存實力,或是有小失誤沒有比好。到決賽所有人全都鉚足了勁兒發揮出來,雖不能壓過他這最高難度持有者一頭,卻也讓形勢間不容發,還是那句話,自身必須完美發揮才能摘得這塊群狼環伺的金牌。
而羅煥修就是再一次做到了,杠上動作輕靈流暢,下法紋絲不動,連央台的新聞報導也用了“輕松衛冕”這樣的形容。
“看羅大哥的轉體,啊!好迅速好絲滑!要是我的轉體以後也能這樣就好了。”沈緣初站在擋闆後面紮手舞腳,也不僅是支持本國選手,前邊那幾位國外選手的精彩表現她也看得兩眼放光,直呼要多看看多學學,回去萬一哪天就能借鑒上了呢?簡秋甯扶額無奈,人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疼”,可沈緣初簡直是個例外中的例外,團體賽的掉杠,跳馬單項的第四名,這兩樁随便攤一件在别人身上都有可能成為滅頂打擊的經曆她是真的能夠以平常心視之,疼完一下便平複愈合,大概完全沒有在她充滿了陽光積極進取的笑容上留下傷疤。
隻是……真的還會有以後嗎?
“動作質量好不算什麼,這不就是他平常水平?我跟你說,這種時候是最難最難的,順下來就是金牌,幾乎都成一句詛咒了。這你才真該學着點,等哪天實力到位,就能一舉奪金了。”徐若澄撥弄着沈緣初的發辮,一邊帶着怎麼也壓不下去的:“也不用跟别人學,就跟你秋甯姐學就是,等下還有一場自由操,要是别人的話,我一定乖乖閉嘴,絕不‘毒奶’;可是是秋甯姐的話,我就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了,我是覺得她這次肯定是會圓滿包攬四金的。”
“什麼呀,總比不上你剛才扭轉乾坤勇奪金牌的表現就是。”簡秋甯半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她非常清楚徐若澄如今這話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羅煥修都隻有單純的欣賞和誇贊,沒有一點兒陰陽怪氣的成分。不過聽起來還是太别扭了——圓滿嗎?太難了,實在太難了。賽場上的圓滿必極緻的天時地利人和的,羅煥修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也隻是在初出茅廬那年同時拿到過兩個強項的金牌,何況四金五金的大包大攬,太難了,太近乎奢求。可是賽場之外的圓滿就更難了,亞運的舊賬,名單的紛争,團體的責任,所有在比賽的一周時間之内被所有人選擇性視而不見的問題都會重新浮上水面瘋狂叫嚣。她更加不敢也不願奢求,因為自己的好成績,那些瘋狂的叫嚣就會安分收斂;可此時此刻若能多争取到一分成績,就一定會讓賽後一切圓滿那份微薄的可能性再多一分。
所以,他們說得沒錯。近鄉情更怯抑或高處不勝寒的最後一絲退避和顧慮轉瞬即逝,最後一場,她的眼神裡仍然會燃燒着非赢不可的瘋狂,無謂功過,無謂因果,全力以赴。
即使仿若奢求,也未必不能強求。
因為這是你死我活的賽場。
所謂的全力以赴無非就是把原定6.6難度的成套盡力完成到最好。伴奏音樂這段耳熟能詳的旋律被來自世界各地的聽衆譽為百聽不厭,大概也是由于它千人千面的獨特魅力,可以從中聽出鐵骨铮铮的抗争,也可以從中聽出溫暖平和的救贖。至于現在随着簡秋甯有力的腳步響起來的這一曲,其中滋味,台上台下,場内場外,有着不同心情的人自然也會有不同的體會。
三串技巧全部釘住,三個高難度立轉全部成功完成,接下來要做的、能做的,便隻剩下等待。15.000,在顯然比前兩場更勝一籌的發揮面前裁判并沒有明顯地“壓分”,其實簡秋甯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裁判緣”是挺不錯的,比如兩年前的自由操決賽同樣不可不謂虎口拔牙,自己那沒抱多少希望的行險一搏終究也得到了成全,國際比賽上硬是被吹黑哨的情況嚴格說起來還真沒遇到過,反而幾次全錦賽沒少吃這個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