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放心,我等按公子的吩咐分散于客行街頭尾及中心地段三處,事情發生時也隻藏在暗處觀察,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周荃珝點點頭:“可見到了崔姑娘?”
“見到了。事發後不久,一着紫衣,帷帽遮面的女子率先出現在崔濟的身側,若小人猜得不錯,那女子應該就是崔府雙姝中的其中一位。隻是,那女子到底是哪一位,屬下着實分辨不出來。”
這回答話的是錢葙。
答話時,錢葙的面色有些凝重:“對了公子,我等回府時,正巧遇到刑部的人往客行街趕。”
“可是彭侍郎親自領着手下去的客行街?”
“正是。”
見周荃珝看着桌面的空茶盞不語,錢葙不禁問:“公子,吳松和容桉還在客行街上,可要小的前去替換,讓他二人回府?”
“不必了。”周荃珝伸手揉了揉額角,“吳松和容桉回府之後,你讓他們到書齋見我。”
“是。”
周荃珝再靠了會兒椅背,緩緩問了一句:“你們可知,崔濟縱馬入街頭的時辰,與錦雲寺的天燈掉落的時辰,相差多久?”
錦雲寺的天燈?
錢葙一臉莫名,邊上的葉貞回道:“約莫相差了一炷香的時間。”
“一炷香的時間……”周荃珝喃喃着站起來往堂外走,經過吉楠的時候腳步停了下來。
“書齋的燈可點了?”他問。
“啊?”吉楠的神情有些懵懂,左右看了看,不見誰答話,這才反應過來是在同自己說話。
吉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被自己擤得發紅的鼻子,帶着濃濃鼻音答道:“我以為公子賞燈夜歸累了就會回屋歇着了……小人這就去點?”
“算了。”
周荃珝側過身對葉貞吩咐:“去将書齋的燈點了。”
“是。”葉貞領了吩咐,立刻快步出了門。
遣散了衆護衛之後,周荃珝捧着袖爐慢慢往外走。
外頭的院子裡燈火稀疏,章糾白正靜坐在一方石桌前,最近的一盞燈籠距她有些遠,照不清她的臉色,石桌上放的茶壺卻反着淺光不容人忽視。
夜裡的風有些涼,她将被風吹亂了的鬓發勾到耳後,伸出雙手互相搓了搓,搓熱了手再将手放到兩側臉頰上。
她的視線本是落在頭頂圓月之上的,但不知道怎麼就察覺到了這邊的目光,搓臉的動作頓了頓,就這麼捧着臉轉頭看過來。
許是覺得有些意外,她的眉尾微微往上挑了一下,而後,周荃珝就聽到了她的聲音。
“這麼涼的夜,不在屋裡待着,出來做什麼?”
這是在勸他回屋。
“既然知道天冷,那你又出來做什麼。”周荃珝緩緩走近,不答反問。
明明在議事之時從未刻意避開過這個人,可她偏就心思細膩,總能提前察覺。
她總說朝廷和江湖界限分明,周府是周府,三棄山是三棄山,除卻一些無關緊要的生活瑣碎她會摻和,别的她都敬而遠之。
所以,每次察覺出他們要商議要事時都會主動避開,便是寒如今夜也不例外。
她說茶涼了要去給他換壺熱茶,可先前被她倒入茶盞裡的茶水其實還有些溫熱,哪裡真就需要她去換。
不過是察覺出他與葉貞等人還有話要說,故而尋個理由避開罷了。
這麼一個聰明至極又懂得拿捏分寸的人,雙手捧着臉說話時,臉上好像也平白地多了一絲稚氣:“我皮厚,你跟我哪能一樣,知不知道外邊多冷啊還出來。唉,别過來了啊我告訴你,再過來我打你啊?”
真是毫無威懾力的一番恐吓。
周荃珝一步一步走至石桌邊站定,将手中袖爐遞出去,說了句:“勞煩小師姐替我拿一拿。”
捧臉的手松開,章糾白擡起一隻手一臉茫然地接過袖爐,表情有些呆:“做什麼?”
“沒做什麼。”周荃珝伸出一手将桌上的茶壺拎起,一手将章糾白空着的手腕松松攥起,聲音淺淺,“不過是覺得外頭太冷,想請小師姐回屋罷了。”
擁久了袖爐的掌心很暖,熨上手腕的那一瞬甚至有些灼人,章糾白的目光在攥住自己手腕的五指上停了片刻,忍不住抽了抽手,卻沒抽出來。
“其實你不用出來喊我。”她說,“我原本是要進去的,就突然覺得天上這月亮挺好看的,想多看幾眼。”
“哦。”周荃珝應了聲,沒松手。
“我也是覺得這月亮好看,想着出來看一眼。”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