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該死,是小的護衛不利……”
見範霄霄回來,車夫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跪在範霄霄面前請罪。
“是我大意了,你起來吧。”
範霄霄的視線從車夫低垂的頭上移到車夫被扭折了的胳膊上,最後落到了街巷另一頭。
她一巴掌重重地拍上了面前的方桌,聲響大得讓前邊的三兩行人往這邊瞧了過來,也讓蹲躲在竈台邊的攤主江伯驚得站了起來。
“方、方才有一輛馬車從此處經過,有兩個蒙了面的人跳下來将與姑娘同來的那位公子擄上了馬車……”江伯伸手指着街道盡頭,面色有些白。
這個不用江伯說,離開的馬車那麼明顯,範霄霄自然也瞧見了尾巴。
先前在那馬車經過熟水鋪子的時候,她甚至同給她盛熟水的夥計說了一句:“崔家小公子那件事才過去沒多久就敢将馬車趕那麼快,不怕撞到人嗎?”
哪成想,那馬車趕那麼快竟是為了擄走楊徑!
範霄霄兩手撐在桌上努力平複着呼吸,好一會兒才掏出銀兩塞到江伯手中:“對不住了江伯,今日這面我是吃不下了。這些銀兩你拿着,就當是給您老壓驚了。”
坐上馬車的時候,範霄霄的心已經沒那麼慌了,因為她已經想到了馬車的去處,也想到了會在此時此刻派人擄走楊徑的人是誰。
明明是個需要詳談的生意,對方卻要耍陰招擄人,還抛下她範霄霄隻擄楊徑一個!
二月的天,變得也真是快,一個時辰之前還隐隐有些太陽光亮,眼下居然又成了陰天,天邊還隐隐有雷鳴,天色也漸漸暗了。
看來,估計很快就會落下一場雨。
感覺到起了風,範霄霄掀開側邊的窗簾子透了透氣,這時,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湊了過來。
“東家,大滿哥和奮子哥都在暗處跟着呢,他倆輕功好,腳力也好,跟住一輛馬車不是問題。”
大滿和奮子都是範記養的帶功夫的探子,之前便是這兩人跟随謝浩田去了城南。
昨夜收到謝浩田的答複之後,範霄霄便将兩人喚到跟前耳提面命了一番,讓他們一定要跟緊了楊徑保護楊徑的安全。
她是沒想過義社主會這麼快有動作,可這不代表她事先沒有一點安排。
“我現在倒是不擔心楊徑的安危。”範霄霄開口。
她知道,既是要談生意,對方就一定不會傷害楊徑。
如今她擔心的是大滿等人能不能順利跟緊那輛馬車,能不能在跟緊馬車的同時留下線索。
畢竟,所謂的城南别苑,隻有大滿和奮子去過。
兩人都是不識幾個字的,讓他們寫明地址太難了,就連畫都不太現實。
事到如今,隻希望兩人能留下線索讓她們沿線找過去。
“小達,你去謝浩田那兒找找章糾白,将方才發生的事情告知她。”
“是。”
小達很快消失在街角。
“東家,咱們眼下去哪兒?”車夫問。
“司隸台。”
楊徑這些日子放下書卷四處奔走,為的就是拿到義社舉子以及朝廷官吏涉嫌科舉舞弊的證據,隻有解決問題根源才能讓段雲豐回來安心赴考。
籌謀奔走多日,眼下是最為關鍵的時刻。
這個時候,誰都不能掉鍊子。
他們商量好的,現在是往管事衙門遞狀紙的好時候。
哪怕楊徑還沒來得及寫下狀紙就被人帶走了,哪怕她手裡沒有狀紙,她也要去司隸台。
不要太緊張,不要胡思亂想,更不要怕。範霄霄給自己打氣。
“東家,到了。”
車夫的聲音響起,範霄霄拍了拍臉,跳下馬車。
司隸台府衙設在城東南角官街的街尾,街上行人很少。目光從門口兩名值守武衛身上收回,範霄霄調整好呼吸,一個大跨步邁進門檻。
天色陰沉,範記的車夫靠在車廂邊等了沒多久,一陣春雨就伴着響雷一道落了下來。
馬被雷所驚,有些焦躁不安,車夫披好挂在馬車邊的鬥笠蓑衣正安撫馬的情緒,範霄霄就從司隸台走了出來。
出門的時候天色尚好,馬車裡沒備傘,範霄霄一溜小跑到馬車邊跳上了車。
“去平京茶肆。”
平京茶肆的掌櫃是個機靈的,大老遠瞧見範家馬車靠近就找了傘出來,等馬車在茶肆門口停下來,掌櫃便打了傘上前相迎。
“東家,茶肆裡來了位女公子,這人指名道姓要找章姑娘呢。”
将傘移到範霄霄頭頂時掌櫃說了句,“人也是剛到一會兒,就坐在東面窗邊,小的讓有進招待了一壺茶并幾盤點心。”
這個時候,居然有人來找章糾白,還是什麼女公子?
範霄霄聽着很是茫然。
走進茶肆,範霄霄順着掌櫃的示意往東面窗邊看去。
窗邊的确有人,不過這人并未坐下,而是站在窗邊看外頭的雨幕,桌上的茶水點心沒怎麼動。
這人是個陌生面孔,十七八的年紀,發帶束發,長得白白淨淨的,着一身暗紫色蝠紋勁裝,腰上并未佩玉,倒是墜着一個黑色的小布兜,背上還斜背着一把刀。
掌櫃的沒說錯,這人是個女子,男裝打扮的女子。
範霄霄上前幾步,遲疑着開口:“映水堂的人?”
江湖大小門派衆多,其中隻有映水堂的人才會喜歡紫衣配刀。
聽到詢問,站在窗邊看雨的人轉過臉上下打量着範霄霄:“你是章糾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