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糾白的衣領處粘着一粒綠色的刺毛,這種刺毛叫竊衣,獨州以南那條溪邊長了很多。
其實别處也有,方才不過是随口一詐,沒想到章糾白這麼快就承認了。
“所以你衣袖上的血迹……”一邊的亭雲再次忍不住問。
“抓了隻田鼠,放血的不小心弄髒了衣袖。”
說話時,章糾白留意着面前兩人的表情,果不其然,都在二人臉上看出了一言難盡的神色。
“将田鼠烤了吃了之後,我是在你說的那條溪流邊洗衣裳,才搓了兩下就見到有兩人騎着馬從附近的路上跑過……”
其實前日她本不應該在獨州的,她那時一心往峄州去,奈何在路上聽到了點風聲,說映水堂和快刀門打起來了。
起因好像是映水堂一内門弟子跑到快刀門出言不遜,被快刀門給扣了下來。
映水堂那邊在聽說了這件事之後,出了好些人堵在了快刀門口讨要說法,要快刀門将人給放了。
但快刀門的人卻說沒那回事,說他們說沒扣人,人早走了。
兩邊談不攏,便動了手。
最後誰也沒撈着好。
現在外頭有兩種聲音,一種說快刀門胡說八道,明明扣了人卻不放。另一種則說映水堂無理取鬧,故意找茬。
兩種聲音各說各的理,外人越聽越糊塗。
章糾白有點想不通,銀州是快刀門的所在地,若沒那回事,那好端端映水堂的人怎麼跑這裡來鬧事?
還有外人對那出言不遜的内門弟子的描述,怎麼聽怎麼像白丹。
可,白丹離開盛京城之後不是繼續去找段徊了麼?怎麼可能跑到快刀門的地盤上撒野呢?
難不成,她以為段徊在快刀門?
這怎麼可能,段徊那時明明在蔚州。
段徊是因為受她所托才去的競良,之後又一路到了蔚州,一待就是兩個月,怎麼也不該與快刀門扯到一處。
若白丹真被人扣在了快刀門,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不管。畢竟這一系列下來,多多少少與她也有些關系。
若她沒去信給段徊讓段徊去競良幫忙,那白丹至少還有人照應。
思來想去,她覺得自己理應該來銀州探探情況。
若一切隻是一場誤會還好,若當真如傳言那般,恐怕就得從長計議了。
前日遇見嚴蔔的時候天都要黑下來了,頭戴鬥笠的嚴蔔和範元從距她不遠的山道上打馬而過的時候她險些沒認出來,但處于好奇和懷疑還是跟了一跟。
事實證明,她的懷疑是對的。
嚴蔔的确也是往銀州的方向走。
大理寺的官吏衙差在這個時候去銀州,會為了什麼呢?
銀州又發生了什麼新案子?
從他二人和腳店的店主人對話裡不難猜出他們是奔着快刀門來的,可這個時候,他們來快刀門幹什麼呢?
“章姑娘去獨州有事?”
還沒将自己腦子裡的思緒理清楚呢,就聽到嚴蔔問話。
思緒被打斷的感覺不好受,章糾白有些沒好氣地反問:“沒事就不能去?”
“能。”點了點頭,嚴蔔又問:“章姑娘為何跟來?”
“既然隻有你們兩個,又不是在盛京城的哪處衙門裡,我為什麼不能跟呢?律法裡有這一條麼?”
章糾白的話向來不好接。
嚴蔔一時沒言語。
倒是章糾白轉了幾轉眼珠子之後挪着凳子挨近了嚴蔔,小聲問:“唉,是不是範元那邊有了什麼新的發現?”
範元。
當初就是章糾白将範元救下來送到他手上的。
這姑娘還拿範元當做籌碼同他談了一筆生意。
這筆生意,就連作為籌碼本身的範元都不是很清楚。
虧她還好意思跟他提範元。
嚴蔔的臉色嚴肅起來:“私探大理寺在查重案的案情進展,你可知你犯了什麼罪?”
“……”
章糾白沉默了。
沉默不是因為怕了嚴蔔,而是因為她覺得嚴蔔的這番話有點耳熟。
類似的質問,嚴蔔似乎說過一次。
那時她好像笑了,還調侃嚴蔔實在關心自己。
眼下再聽到這樣的話,章糾白笑不出來,也沒生氣,隻是十分識趣地地轉了話題。
“嚴衷夷,我真的有辦法拿到你們需要的名帖,你們就帶上我一起吧。”她說,“反正這一路,多我一個,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一邊的亭雲默默瞪大了眼。
轉頭看了看嚴蔔,再看了看章糾白,亭雲說了一句:“這似乎有些不妥吧?”
亭雲在乎的是妥不妥,而嚴蔔卻發現了比妥不妥更為關鍵的問題:“章姑娘既然能拿到名帖,為何不獨自前往,反而要帶上我們?”
是了。
章糾白明明有辦法拿到名帖,為什麼不單獨行動,反而要帶上他們兩個?還說什麼,你們就帶上我一起吧。
有名貼的要沒名帖的帶,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究竟是誰帶誰啊。
嚴蔔的腦子還真不是一般的靈光,一下就發現了不對。擠了擠,章糾白擠出一個别扭的笑容:“一個人趕路,孤單呗。”
“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