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糾白的說辭,嚴蔔是不信的。
雖說章糾白約莫隻是雙九年華,可她的身手卻不遜于自小習武又年長她幾歲的男子,在競良與她交手時,他甚至差點被她掐死。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覺得一個人趕路孤單。
“你不信這個理由啊?那我換一個。”看出嚴蔔的質疑,章糾白從善如流地改了說辭,“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是沖着快刀門去的。”
“一路過來,不知道你們聽到了兩個江湖門派之間起了争執的風聲沒有,我此次前往快刀門,就是想弄明白所謂的争執是怎麼回事。”
“起身我就是想去快刀門裡找找朋友,一個人去未免有點師出無名。多兩個人一起走動,沒那麼容易引人懷疑,氣勢也足一些。我這麼說,能理解麼?”
“原來如此。”
嚴蔔沒說信不信,也沒說是否理解,隻道:“眼下的快刀門内應該有些不太平,此行或許會遇到危險,章姑娘确定要與我們同行?”
“江湖上的事情我可比你知道的多,危險不危險的,我心裡有數。”章糾白眨巴眨巴眼,一臉認真。
嚴蔔尚在考慮,亭雲已經忍不住問:“那姑娘先前說的有辦法是指?”
“想知道?想知道就跟我走。”
撂下一句話,章糾白起身去牽馬。
已經考慮完的嚴蔔從衣兜裡掏出了飯錢放在桌上,在店家直勾勾的眼神裡又多掏了份面錢放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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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亭雲的問題,章糾白選擇了避而不答。
亭雲原本以為章糾白是覺得沒必要回答,或者,不想透露給他知曉。
可半個時辰之後,亭雲悟出了答案。
章糾白這姑娘之所以不答,不是因為不想答,而是因為她的答案有些答不出口。
這人所謂的辦法,是悄悄潛入州府裡去将名帖給偷出來。
或許是不敢公然拉着大理寺官差一同偷盜,章糾白是獨自入的州府,隻讓嚴蔔與亭雲在附近的一處小樹林裡等消息。
騎久了馬,亭雲的腰背和腿腳都有些酸痛,等在小樹林裡的時候,已經忍不住往樹幹上靠。嚴蔔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嚴蔔沒往樹上靠,而是在四周走了走。
章糾白的動作算是快的,一個時辰還不到就出現在樹林裡。
也不知她在州府裡是怎麼個行動法,竟真的能将名帖給拿出來。
“看來章姑娘于這種事情上頗有心得。”嚴蔔從章糾白手裡接過名帖,一句話就成功地打散了章糾白眼裡的得意。
“這話說的,跟你從沒做過這樣的事情似的。”章糾白“啧”了一聲,“要不是我親眼撞見過,我也不敢信啊。唉,你信麼?”
章糾白問亭雲。
見亭雲聽得似懂非懂,章糾白也沒繼續為難。
“算了。”她主動提起了正事,“帖子我已經拿出來了,不知道二位想出來什麼好計策沒有?”
快刀門門禁森嚴,進出都要記名存檔,更要說明緣由。
名帖隻是進門的鑰匙,若沒有好的由頭,他們便是拿着鑰匙也能被人攔下來。
他們都是揣着目的來的快刀門,不可能對看門的人實話實說,總得找個好聽的由頭,編一個好聽的說辭。
三棄山的名号并不響亮,沒打過交道的江湖教派連聽都沒聽過三棄山的名号。
嚴蔔和賀亭雲更甚,二人乃是官差,若報出名号估計能被趕出來。
即便不被趕出來,被一堆人圍着哄着,也不會真的有所收獲。
“走吧,找間客棧坐下來慢慢說。”嚴蔔說。
天已大暗,小樹林不是什麼說話的好地方。
銀州城雖不小,城中心一帶的客棧卻沒幾家,三人牽着馬轉了小半個時辰才尋到了一家帶馬廄的。
三人要了兩間房,章糾白一間,嚴蔔和賀亭雲一間。
人馬都安頓好了之後,章糾白叩響了隔壁的房門。
亭雲幫開的門,嚴蔔本在倒茶,見章糾白進屋之後便多拿了個粗瓷碗倒了半杯茶。
“說吧,你們怎麼想的?”
将茶碗捧到手裡,章糾白并不急着喝,隻說:“我出名帖,你們出計策,誰也不虧。進了快刀門之後,咱們就各走各的,誰也别拖累誰。”
“既是拿了名帖前去拜會,自當體面來去。”
章糾白沒拖泥帶水,嚴蔔也不藏着掖着:“明日我會化名徐中,假作是州府新收的門客,因久仰快刀門吳門主風采,借着初到銀州的機會登門拜訪。”
“你呢?”章糾白偏頭看向亭雲。
“我?我會裝作徐先生的随從,随徐先生一道進山門。”
自從換了門主,快刀門與州府的關系拉近了許多。州府公子既然有快刀門派發的名帖,便說明兩邊的關系還不錯。
由此來看,銀州府尹新收門客前往快刀門拜會新門主這個由頭可行。
章糾白想了想,說:“那我便假作是徐先生的婢女好了。”
若她以護衛的身份随之進快刀門,很有可能會引人懷疑。隻有裝成是不通武藝的婢女,才能令人放松警惕。
這一點,三人都明白。
故而,亭雲聽了沒意見,嚴蔔也沒拒絕。
見面前兩人都沒說話,章糾白慢慢将手中的茶水喝完,放下手中的茶碗,走了出去。
江湖與朝堂向來泾渭分明,若非真的有必要,章糾白是真的不想和朝廷裡的官差牽扯到一起。
她從一開始便想好了要利用嚴蔔二人的計策進到快刀門,也想好了要在進到快刀門後與他二人分道揚镳。
各走各的話她都已經說出來了。
可真進了快刀門之後,她才發現她話說早了。
因為他們沒辦法各走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