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弘勉臉色微沉:“你是說,你要帶媛蓁離開都城?”
“是。”周荃珝點頭,“哀莫大于心死,長公主若一直留在宮中留在盛京城,便是活着便是能如常進食其心境也異于以往。”
“故而臣以為,與其讓長公主繼續待在宮中,不若讓她離開盛京去看看外頭的山水。待領略了我後舜大好河山、見到了後舜百姓美好穩定的生活之後,長公主必能明白聖上的良苦用心。”
周荃珝的一番話令陳弘勉沉默:“此一行,隻你與媛蓁二人?”
周荃珝知曉陳弘勉的顧慮,答道:“身側随侍太多于長公主改善心情無益,一路微服喬裝之下,隻需帶上臣府上的兩名護衛保證安危即可。”
“欲往何處?”
“長公主想往何處去就往何處去。”
“預備何時返?”
“待長公主心境變後即返。”
“周樂燊,”陳弘勉微微蹙起眉,“你分明對媛蓁無意,為何甘願為她做這些?你就不怕經過此一行,媛蓁對你更加難以釋懷?”
“聖上,”周荃珝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長公主良善仁慧,心懷寬廣,必然不會因為此一行更加難以釋懷的。”
他躬身拜道:“聖上信臣,臣必不辜負聖上對臣的厚望,必定交還給聖上一個重展笑顔的長公主。”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陳弘勉沒再多言,短暫的沉思之後便将劉奉典叫到了面前。
“拟旨,長公主微服出遊,各城門監門衛與各地方官員守衛見聖旨不得阻攔,違令者斬。”
“是。”
聖旨傳到永華殿的時候,青杏還不敢置信,撲到陳媛蓁床前問:“主子,聖上這是何意啊?”
青杏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陳媛蓁卻是知道的。捏着聖旨的手緊了緊,實在攢不出什麼力氣,陳媛蓁轉頭對青杏道:“有吃的麼?”
“有!”
青杏一喜,扭頭就對外頭喊:“傳膳!長公主殿下要用膳——”
當晚,永華殿裡很是熱鬧,五常搬出一堆行李問該不該帶,陳媛蓁還沒開口就被青杏否決了。
怎麼說也是跟着長公主逃過一次命的人,青杏自诩對輕裝簡行有了些心得,在五常搬出的一堆東西裡挑挑揀揀了一陣,最後給陳媛蓁打包成了一個包袱。
與永華殿一樣,周府同樣在忙着收拾行李。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奈何莳蘿閑不下來,就将給周荃珝打包好的行李拆了反反複複确認是否有疏忽遺漏。
對于莳蘿的所作所為,别說周荃珝無奈,就連一邊為周荃珝擦頭發的香附都覺得好笑:“都檢查了十遍了,姑姑還不放心呀?”
“就是放心也不妨礙我多檢查一遍。”
将行李放好,莳蘿走回周荃珝背後接過香附手中的巾子為周荃珝擦頭發:“公子不在府中,我總歸不是那麼放心。”
“若是章姑娘在就好了。”
香附無意識出口的一句話讓莳蘿一愣,眼神裡多了些惆怅:“也不知糾白那丫頭去了哪裡,竟連個信都不往府裡遞。”
“姑姑想章姑娘了?”香附問。
“想,自然想。”莳蘿笑,“糾白那丫頭在府裡的時候,我總覺得府裡要熱鬧許多,有時候甚至覺得這丫頭話真多,都多得吵耳朵。可是她一不在吧,又想她。”
說着話,莳蘿手中的動作随之慢下來,香附心有所覺,連忙拉轉了話題:“對了,奴婢昨日聽呂大哥說,府中的海棠園子裡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棵桃樹,姑姑可曉得是怎麼回事?”
“曉得,怎麼不曉得,這多出來的桃樹是糾白那丫頭種下的。”
說到這個桃樹,莳蘿原本有些低落下去的情緒突然又舒朗起來。
“诶?”香附很是意外,“章姑娘何時種下的,奴婢怎麼沒發現?”
“糾白的輕功可了不得,若她不想讓你見到,你哪裡能在府中見到她。便是我,也是聽她與我說起才曉得的。”
“何時種的?”
“在公子今歲生辰當夜就種下了。”
“如此,”香附失笑,“竟那麼早就多出了一株桃樹,可笑我才知曉。那章姑娘還說了什麼?”
“也沒說什麼,隻說讓咱們替她照看照看,說什麼千萬别讓這桃樹死了,還說往後不論自己在哪,每一年的桃李季都會來周府摘桃吃的。”
“好端端的,章姑娘為何想着種桃樹了,還說出這樣一番話,就像……”就像要離開很久一般。
香附沒将話說完,莳蘿垂眸看向周荃珝,隻見他半合着眼似是困了,便以眼神示意香附禁聲。
待周荃珝發幹,莳蘿收起了擦頭巾,像往日那般為周荃珝放下床幔,香附也做着往日裡常做的事,将屋子裡的燭火吹熄得隻剩了一盞。
二人走上曉暮院外的長廊時,莳蘿望着手裡提的燈籠忍不住歎:“世事總無常,惟願……”
“心能長甯,人能安康。”香附輕聲接道。
“你還記得?”莳蘿詫異。
“記得。”香附點頭。
怎會不記得。
曾經的光永侯夫人,她們周府的當家主母,公子的阿娘,就總愛将這句話挂在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