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面前的亭雲已徹底斷了呼吸。
将匕首從亭雲的後心處取出,曹加複看着匕首上沾染的鮮血輕輕歎了口氣。
埋了吧。嚴蔔離開之前留下這麼一句。
這話的意思曹加複明白——不論死去這人是王十四還是賀亭雲,都要讓他入土為安。
看在大家相識一場的份上,也看在這人最後這一舉動的份上,讓他的魂魄有個落腳之處。
-
登聞鼓被敲響的那一日,有人于都城四處奔走,在各街巷及高樓屋頂處撒下數千份狀紙,狀紙字字泣血,無一不是在說王家與蔣家目無王法、殺人害命。
狀紙連撒三日,都城内外無人不知紙上内容,以至這一回的案子被百姓傳的愈發聲勢浩大。
因為三人合敲登聞鼓狀告朝廷官吏一事實在重大,此案傳進了天子耳中。
天子以此案垂問殿内百官,往日總因為一些小事鬧個不休的官吏難得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下朝後,左右二相被留宮中。
次日,天子親審此案。
同敲登聞鼓的三人皆被傳入宣政殿,殿内官吏近百,就連謝太後和謝皇後都聞風而來。
“聽聞你有東宮起居郎留下的一卷劄記。”謝太後的目光落在伏跪殿内的沈喜背上,“劄記是從何處得來?”
太後謝氏入殿問案的事情并不在沈喜意料之内。乍聞詢問,她的心都抖了一抖。
“回太後,這份劄記是前東宮總管福榮親自交到我手中的。”她定了定神,答話時語氣盡可能地平穩。
-
“你要做的第二件事,是将匣子裡的東西呈到大理寺卿手中,對大理寺卿說明匣子的來曆。三日之内,你便會被傳至宮中問話。”
“你要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對傳你問話之人一五一十地說出自己在昌安三十七年八月的所見所聞所經。”
“别怕,阿喜。你隻需要将自己見到的聽到的如實告知,其餘的交給我,不用擔心。”
耳邊仿佛又響起嚴蔔的叮囑。
他怕她害怕,曾特意同她講過朝會大緻會是什麼樣的情形。他并不知道,其實宣政殿于她而言并不算陌生。
卻也談不上熟悉。
早年她的阿姐還活着時,她跟着太子還有身為太子妃的阿姐來過宣政殿幾回。隻不過,那時殿内空空,并無百官。
那時他們是陪她來此捉迷藏的。
為了哄她開心,太子殿下不顧阿姐的勸說,堅持要帶她到她口中“宮中最氣派的地方”玩耍。如今想來,那時的自己着實是驕縱得太不像話。
那時她一回頭,身後就是太子和阿姐,而今她的背後空無一人。
“昌安三十七年,八月二十六。”沈喜深深呼了一口氣,“那一日,我受長姐之邀入東宮耍了小半日,在我所乘馬車即将離開宮門之時,東宮總管福榮追上來将一個匣子交到我手中。”
“匣子裡放的,正是這卷手劄。”
昌安三十七年八月二十六,那是沈喜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日子。
那一日,她受長姐之邀進東宮耍了半日才離開。
就在她所乘馬車即将離開宮城門口之時,東宮内侍總管福榮持着東宮的腰牌匆忙奔上前來攔下馬車将一個匣子塞進了她手裡。
匣子裡放着一堆梅子,撥開梅子,底下是一卷劄記。
那卷劄記,是太子宮中起居郎所寫,是對于太子每日服藥前後感受的記錄。
先太子自幼體弱,常年靠藥養着,每日湯藥不間斷。據這卷劄記所記載,昌安三十七年的八月十三,九皇子陳弘翰入東宮給先太子獻了一寶——紅梢。
禦醫沈闊得知此事後,強烈反對先太子服用來曆不明的藥物。先太子妃與沈闊态度一緻,都不贊成先太子服用此藥,為此兩人還與先太子起過争執。
先太子無奈之下,決定背着兩人暗服此藥。
接連服用了近十日紅梢之後,先太子感覺身體确實是在好轉,不禁喜不自勝。同時,先太子下了一道令,命起居郎不得透露此事,說待自己身子徹底大好之後再報聖上與太子妃知曉。
太子有令,起居郎不得不遵從。故而,呈到太子妃面前的隻是尋常内容,對先太子在暗服紅梢一事隻字未提。
直至八月二十六那一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