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九死還魂草。”忽身後一個女子聲音響起。
她轉過頭去,看見秋遲身邊站着一位四十餘歲的女子,正打量着她。
“傳說這是憐憫世人的天池龍女所化,服之可起死回生。聽說你之前中毒昏迷不醒,師兄試了許多法子,最終加了這一味藥,你才醒轉過來。”女子淡淡地說道。
阿璃聽得愣愣地,下意識去看手裡的九死還魂草,“這,這竟然是仙草。”
女子輕輕一笑,“什麼仙草,是生命力格外頑強的草藥才對。荒郊野外,亂石粗砺,甚至是石山,它都能活。若是缺水就縮成一團,若是下雨就舒展開來。無論多麼艱難,都能活得很好就是了。”
秋遲笑了起來,“這位是我父親的師妹,也是我的師姑。你跟我一起叫她楊姑姑吧。”
“楊姑姑。”阿璃小聲喊了一句。
楊微月輕輕點了點頭,走上前來,抓起阿璃的手便開始号脈。
阿璃迷惑地看着她,卻不敢動。
“毒性倒是消散得幹幹淨淨,半點痕迹也無。”楊微月緩緩而言,她又擡手取下阿璃的帷帽,翻開她的眼皮,左瞧右瞧,“聽說你醒來後便失憶了,難道是毒素入了腦?可惜沒法将你的腦袋打開來看。”
聞言,阿璃頓時瑟瑟發抖,一雙眼睛焦急地看向秋遲求助。
秋遲含笑拉着楊微月,“好了姑姑,反正你是要在醫館坐診的。以後我常常帶阿璃來讓你瞧瞧好不好?”
楊微月點點頭,松開了手。
阿璃剛要松口氣,卻聽見秋遲說以後常帶她來讓楊姑姑瞧,瞬間又焦慮了。
“聽聞楊大夫乃京中聖手,宮中的娘娘也對您贊不絕口。我先前還道秋遲能不能撐住這偌大的醫館,原來是有您坐診。倒是我想得膚淺了。”身後,章甯朝楊微月恭敬地點頭示意。
楊微月眯着眼睛,目光在他身上長長停留,“原來章甯世子也在這裡。當年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稚童,如今這般高了。”
章甯一愣,“楊大夫曾見過我?”
楊微月垂下眼,“我曾去過驸馬府上為長公主請脈。”
章甯忽的心口微疼,一絲久違的哀傷漫散在胸腔。他面無表情,淡淡道:“原來是故人。”
秋遲見狀,連忙笑道:“好了,姑姑,我帶你去樓上看看吧。”她扶着楊微月離開,留下幾人繼續在後院。
章甯深深吸了幾口氣,将心緒平定下來。轉頭想叫小漣替阿璃把帷帽戴上,卻見阿璃雙眼微紅,眼中有淚落下。
“你怎麼了?”
阿璃低垂着頭,聲音帶着哽咽,“我聽秋遲說過你父母都不在了。我的父母也不在了。”
“你從小便是孤兒?”章甯低聲問詢。
阿璃點點頭,卻又露出迷惑的表情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他們什麼時候離開的。”
“那他們,是因為生病去世的?”章甯繼續問。
“生病?不是,不是。”阿璃苦苦思索,卻瞬間頭痛似要炸裂,“啊!”她大叫一聲,雙手捧住頭,痛苦不已,淚如雨下。腳下虛浮蹒跚,左搖右晃。
小漣顧不得給她戴帷帽,趕緊扶住她。可她畢竟人小身形小,拉不住阿璃。
章甯見狀,立即伸出雙手緊緊扶住阿璃的兩隻手臂,箍住她以防跌倒。阿璃卻一個跟頭摔進他的懷裡,放肆地大哭起來,淚水滴滴落在他的胸前,那股悲傷透過衣衫浸入心裡。
*
等到阿璃醒來,已是夜晚。她發現自己回到了小院的床上,燭火昏暗地照着,小漣在桌子旁昏昏欲睡。
阿璃低低喚了一聲,小漣立即醒了,跑到床前,“姑娘你終于醒了。”
“我怎麼了?”
“你今天在醫館暈倒了。好在楊大夫和侯爺夫人為你瞧過了,是傷心過度,沒什麼大礙。”
小漣端來一杯水給她喝,“可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頭還疼嗎?”
阿璃喝下水,搖了搖頭,不疼了。她看着小漣,有些疑惑,“我為什麼會暈倒?傷心什麼?”
小漣驚訝地看着她,“姑娘你不記得了嗎?”
阿璃茫然地搖搖頭。
“楊大夫提到了世子去世的雙親,而你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于是便哭了。可哭着哭着頭痛發作,越來越厲害,你就暈過去了。”小漣觑着她的臉色,緩緩将今天的事說了出來。
“啊,”阿璃聽罷,更加茫然,“我不記得了。”
小漣拍拍她的手,“姑娘,侯爺夫人說了,讓你少思少慮。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吧。”
“可哪有人不記得自己父母的。”阿璃失落極了,她看着小漣,“你父母呢?”
小漣愣在那裡,好半天才回神過來,“我的父母也不在了。”
“嗯?”阿璃很意外。
“我的父親是一名拳師。我小的時候他還抱着我教我打拳。可是前幾年一場嚴重的風寒他沒能扛過去,我娘也因憂思過度跟着去了。我跟我哥相依為命,他要娶嫂子,就将我賣進侯府。後來姑娘來了特院,吳大娘就帶我來這裡服侍你。”小漣低頭輕聲細語,燭光搖曳下,她的神情更顯低落。
“原來我們都是沒有父母的孩子。”阿璃輕輕抱着她,“世子也是。”
她的目光落在枕頭旁,發現了一樣東西,“這是,九死還魂草?”
小漣道:“姑娘你暈過去了,但手裡還握着這株草藥不放。”
九死還魂草,無論際遇如何,在哪裡都能活得很好。阿璃想起楊微月的話,又拿起草藥來細細看。
這草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