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路,又不像趙家的行事作風。
葉泉用手指蘸了點茶水,在桌子上勾畫起來。他先畫出海港所在,再标記出城池方位,最後用一條線相連。
這條線上唯一的變數,正是别鶴山腳下的攬月湖,那裡有廣袤的蘆葦蕩,背靠青山,最适合藏匿軍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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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舍檐下挂着一盞風燈,在夜風中飄蕩。
這是一間用蘆葦葉、茅草和木頭搭建而成的簡易屋舍,唯一的裝飾是用水鳥羽毛和湖石串制的風鈴,但比起周遭其他屋舍,它的規模已經是最大的了。
女人端着木盆,盆沿搭着塊細布,朝門前的兩個守衛略一點頭,進了屋子。不一會兒,在守衛的催促下,她又端着東西出來,走上一條小路。
快到家門口時,女人忽然聽見不遠處的蘆葦叢中傳來聲響:“江姨,是我。”
她看向身後,确認無人注意後,端着木盆走到水岸邊,輕斥道:“小祖宗,我不是讓你好好待在家中嗎?鬼鬼祟祟的在這裡做什麼?”
隻見茂密的葦葉被手撥開,露出一張少年的臉,“江姨,我把人偷出來了!”
楊鯉趁守衛不備,拿出平時劫富濟貧時練出的本事,将秦淩羽等人“劫”了出來。為了避開守衛,他沿着湖岸的蘆葦叢走了一段路,終于摸到了江娘子家門前。
聞言,他這位江姨面色稍變,似是不信,又似是不敢相信,“啊?”
楊鯉抓了兩下頭發,将蘆葦往旁邊一撥,露出另外三道人影,挂着讨好的笑:“江姨,你看能不能收留他們幾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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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楊鯉被女人提溜着耳朵,聽她咬牙切齒地數落道:“你這孩子,你覺得你江姨我有幾個腦袋?你劫人之前好歹告訴我一聲啊……”
秋娘看熱鬧不嫌事大,完全不把自己當成被劫出來的人。秦淩羽勸阻道:“江娘子,我們……”
“這就是秦家的姑娘?”江娘子目光移向秦淩羽,登時換上溫和的笑容,“你長得真像秦将軍,今晚就在姨這兒安心住下。忘了介紹了,我叫江萍,是水寨裡的……”
楊鯉吃痛道:“管家。”
“……”
江萍哼了聲,放開楊鯉被揪得發紅的左耳,“管家婆怎麼了?這麼大一個家,再不管管,就該散了!”
秦淩羽聽出她話中的弦外之音,“江娘……姨,一個多月以前,你們這裡可曾有過什麼異動?比方說有船運來什麼東西不曾?”
她指的是臨川趙家名下那艘大船,但論河道寬窄深淺,海運的船是進不了内河的,若走水路,必須将貨物分散至小船運輸。
江萍被喊了聲“姨”,轉頭微笑道:“當然有。那二當家羅成武是個豬油脂蒙了心的,竟敢将趙家的船引進了水寨。”
楊鯉揉了揉耳朵,“江姨,你管着庫房的鑰匙,難道貨在庫房裡?”
江萍道:“若真是如此,倒省去不少麻煩。我叫上幾個人,在庫房牆根下圍一圈薪柴,連夜把裡面的東西都燒個幹淨才好!”
她比秦澈小幾歲,一身荊钗布裙,說到燒庫房時,眼睛裡倒映出桌上的油燈,燈芯慢慢燃燒着,那團火好似真的從桌上躍到了庫房邊,楊鯉不禁打了個哆嗦。
沈鶴道:“既如此,江娘子應當知道那批貨是什麼了。”
“我不喜歡和官府的人打交道,尤其是錦衣衛。”江萍用粗陶茶壺給幾人倒茶,“但秦姑娘信任你,我便告訴你:趙家的貨,是一批鐵器。貨送來時,我尋機會踢過一腳,”她嗤道,“羅成武不肯送木箱進庫房,估計是因為裡面的貨有棱有角,不敢讓我瞧見。”
另一邊,看守回到石室,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肚皮,忽然想起二當家交代的人還沒吃飯。他走下石階,意外發現油燈亮着;再定睛一瞧,人早已沒了蹤影,甚至挑釁般留下兩條鐵鍊。
他脊背一寒,慌忙奔出去找二當家。
羅成武正在房中與人議事,那人戴着兜帽看不清面龐,聽看守敲門,不動聲色地從後門離開了。
羅成武背後牆上釘着一張圖,他清了清嗓子:“怎麼了?”
他這些手下往日都不敲門的,怎的今日學會了?
隻聽看守結結巴巴道:“二、二當家,您、您抓來的人他、他會鎖骨功啊!”
羅成武眉梢一抽,“說人話!”
看守咕咚咽了口唾沫,下定決心道:“抓來的那三個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