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可以碰一下嗎?”從工位上站起的夜神月十分高瘦,坐在椅子上的你随之仰臉,他在你的身前彎腰垂首,節骨分明的手指向前接近你的臉邊。
再問可不可以什麼的,在這之前早就碰過了。
他的指尖慢慢觸摸你的眼角,他最微小的觸碰和溫度變化一并傳達了過來。青年的五官端正俊麗,鼻梁高聳,下方的薄唇泛出漂亮淺色的光澤。
“最近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嗎?”夜神月先是詢問你。
你準備搖搖頭,卻發現自己在他的手中是無法完成這個動作的。他帶有體溫的指腹在來回摩挲,從你的眼角傳來輕柔的觸感。
“有什麼不舒服的嗎?”問了第二遍。
夜神月以一種緩慢的态度,和你的皮膚若即若離又不即不離。距離實在是近,你能感覺到在一層襯衫下他薄肌起伏的胸膛,以及其中和緩發出的嗓音。
“沒有不舒服。”你想到補充了一句,“體檢報告也很健康。”
“睡眠出現問題,精神狀态差,食欲不振。”夜神月對你的說法不置可否,沉吟了一會後,自行做下斷定。
“這到底是怎麼知道的?”你産生了疑問。
但是你立刻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問了一個過于簡單的問題。
夜神月從嘴角拉開一絲平常的笑意,沒有選擇回答你。你不禁仰視于他,見到他的睫毛十分柔軟濃密,是棕色的,微微垂下來顯出一種甜蜜的感覺,他凝聚眼底的光輝擁有動人的魄力。
“要不要順路一起去?我也要前往森田醫院調查。不過體檢的話,你最好換家醫院再做一次。”夜神月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等待你接下來的反應。
明明你身體的異常改變,還有在森田醫院體檢的事,你剛才一句都沒有提到。他自你的叙述中已經推測到多少額外真實的信息,你完全想象不出。
“又是去森田醫院嗎……”
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再次來到森田醫院。醫院門口仍然人來人往,為生病擔心的人,忙碌趕時間的人,不舒服的人,和上次一樣沒什麼改變。
雪白刺眼的裝修代表醫學上的最大潔淨,頭頂挂有琳琅滿目的指示方向,長長的通道穿梭連接各個診室。不同的是,和你一起的人變成了夜神月。
夜神月和你在醫院大廳分開,分開前,他告訴你可以用手機聯系他。然後,他的聲音和身影很快在人聲鼎沸中淹沒。
你去醫院窗口給自己挂了個号,等了等,還是往住院部去了。
你記得是……105号病房的佐藤文仁。他上次神神秘秘地為你講述了一個傳聞:森田醫院進行過一場手術,病人在移植手術後腹痛難忍,從他體内重新取出的腎髒竟然長出了手腳,現今放置在地下室内。
你記得他說他有機會一定會進入地下室調查的,你當時就想要再找機會問他一次了。
“那個啊……根本沒有。我有偷聽過醫生的讨論,一度以為是确有其事。結果我偷偷溜進地下室之後,隻看到一個男生在裡面洗澡,吓了我一跳。”
佐藤文仁青澀的長相上生有一些雀斑,語調懶散,他盤腿坐在病床上,用一隻手撐住側臉。他的衣領口分散裸露大片鎖骨和皮膚,身形尚且稚嫩。
“我想——完了,該不會被當成什麼莫名其妙的人吧?就趕緊逃走了!”
對視上你的目光,他附贈了一個直來直往的wink,明亮的眼神中蘊藏閃閃發光的星星。
你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
“不不不,所以說,根本沒有傳聞中的事吧。”佐藤文仁左右揮了揮手,“我還特意去找了傳聞中的病人,也生龍活虎的。虧我此前好奇忐忑那麼久,都白費功夫了。”
“是這樣嗎,我還是覺得有些在意。對了,你知道傳聞中的是誰了?可以告訴我嗎?”
“那個進行了腎髒移植的病人,是三尾雪子。”
因為罹患重疾的關系,一直無法回去上學,隻能待在病房裡望向窗外,看上半天風景,那個極其孤寂的背影。
“剛好有捐獻者,所以已經移植了新的腎髒。”
“雖說恢複期也出過狀況,但是我感覺好起來了。”
“當時我還因為分手的事故意吃了餅幹差點死掉,才急忙做了移植手術。”
意想不到會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一切又在情理之中,你下意識重新确認了一遍,“是三尾君?”
“你認識他?”佐藤文仁一下跳下了病床,準備往你的位置更近幾步,然後突然間停了下來,一手捂住腹部,“啊痛痛痛痛痛,盲腸手術的創口還沒愈合。”
“沒事吧?”
你趕忙将腦中的念頭抛得一幹二淨,上前扶住佐藤文仁,聽到他一邊出于疼痛表現得十分吃力,一邊接着說,“你不覺得他這幾天換了個人似的嗎?”
“不是的。我和三尾君隻是有過一面之緣,所以我不太熟悉。”直到把佐藤文仁扶回床上,你仍然在關心他的狀況,擔心地不斷問詢,“很痛嗎?佐藤君,你還好嗎?”
“反正就是,你看一眼就會明白的!他現在變得很不一樣!性格變差勁了好多!”佐藤文仁大聲地和你強調。
“我真的知道了。”你任由自己随波逐流地贊同他。
你正想要不要叫醫生過來,回過了頭,才注意到門的邊緣,有一條白皙瘦弱的手臂自門縫中伸了進來,少年蒼白清秀的臉孔在門後露出一半,可以從中窺見一斑。
而對于你的回頭,他濃密的眼睫低垂了下去。他從門後單單露出一半的臉,飽滿的額頭上散落微卷的黑發,發白的嘴唇曾經把你的手指含入其中,鮮紅的血腥逐漸暈散,有種極為異常的美麗。
難以想象你和佐藤文仁方才談論到的三尾雪子本人,就站在病房的門口。他的手指靜悄悄抓在門邊,再次用執拗專注的視線與你遙遙相望,做出略顯羞澀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