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找我了嗎?”也是“你一直沒有來見我”的意思。
“你們看起來好開心。”也是“為什麼不和我而是和其他人”的意思。
針落到地上的動靜估計清晰可聞,極緻的安靜中,他輕細的嗓音重若千鈞,“是在說我的事情嗎?可以直接問我的。”
少年自窗口回望你,純淨脆弱的臉在你的腦海中一劃而過。
不知是不是由于才第二次見面,你總覺得三尾雪子相比上次有所變化,下巴尖了些,皮膚白了些,鼻梁高了些,無可比拟的魅力以他為他中心形成漩渦。
受到冥冥中的召喚,你第一時間往他的眼角看去,确實——是有的,你怎麼也忘卻不了的,将人心蠱惑玩弄再遭受報應,宛若美人垂淚的黑痣。
太過相似,以至于你對理應毫無疑問的名字有了片刻猶豫。
“真是的,三尾,别吓我啊!”佐藤文仁終于有餘力直起上半身,看到是三尾雪子,他的嘴裡立即發出一聲誇大其詞的抱怨。
“你不是都不來找我的嗎?怎麼這次……”他略感疑惑,但是不說下去了,“我們剛好提到你的事。”
坐在床上的佐藤文仁,把一隻手繼續搭在你的肩背上,是你主動上前扶住他時的動作,用來幫他穩住重心,有些情況下則用來表達一種無視性别的親密。
“她對你的事很感興趣。”
不明白三尾雪子為什麼看起來更加不開心不快了,佐藤文仁短短思考了一下,主動替你和他提議,“我說,要不你就回答一下?”
“隻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不用去問其他人的。”三尾雪子從門後一步步走到你的面前,視線緊盯自己的腳尖,嘴唇微微從中間抿了起來。
比起佐藤文仁浴袍款式的病服,三尾雪子的病号服是通常的長袖長褲,淺色的藍色條紋。他的身高變化不大,身體曲線更具少年期未經發育的美感。
這麼一看,不就更可憐巴巴了嗎?
他下定決心的樣子,論誰看到了都不忍心拒絕吧。
傳聞中的病人繼續向前一步,你也下意識朝他走出一步,“我的打聽讓你生氣了嗎?我不是故意的。”
你好好地道歉認了錯,仔細想想,被人背後議論的發現并不好受。
“那種事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顯而易見,你的回答同樣不是三尾雪子想要的。佐藤文仁對你聳了聳肩,在你的餘光中,一字一句的口型盡力表達“我就說他變化很大吧”。
與此同時,三尾雪子把自己緩緩貼到了你的懷中,“你要多來看看我,你不會拒絕的吧?”
他表現的笑容是如此甜膩飄忽動人,淺淺的紅暈分布在兩頰,正如他所說的令人難以拒絕。
羞澀隐秘的吐息不經意落到你的耳畔,形成反差極大的引誘。隻用你們之間能聽到的音量,其他人就無法插足其間,唯獨存在于你們兩個人的秘密。
想到本來就是你沒有按照說的盡快來看望他,沒想到他一直記挂于心,“抱歉,我最近是有些煩心,之後我會……”
“我會……我會的…………”
“盲腸痛痛痛痛痛。”佐藤文仁在此時舉起了手,“搞不好我快死了,能幫我叫醫生來嗎?”
就結果而言,三尾雪子最終沒能用眼神殺死佐藤文仁。
沒用多少時間,你就把住院部的值班醫生帶回了佐藤文仁的病房。值班醫生還在進行簡單的檢查中,佐藤文仁突然聲稱痛感消失了,“果然是錯覺吧,哈哈哈哈。”
他的行為自然遭受了一頓醫生的誠懇教育,垂頭喪氣的模樣很是新鮮。
不過他迅速振作起來,趁機提出了一個新的提議,“既然如此,要不要直接去醫院地下室一探究竟?”
從佐藤文仁的口中,你得知他是跟在一個護士的身後偷聽的,上次又剛好有人打開了地下室的門。
三尾雪子知道的信息倒是意外的少,除了他的确進行過兩次手術,一次是病危導緻的緊急腎髒移植,一次是腹痛難忍,不得已再次開刀。
作為躺在手術台上,全身麻醉,全程意識不清醒的人,其實三尾雪子并不知道确切發生了什麼。
第二次手術後,森田院長和田村醫生多次要求叮囑他要好好休養,疾病痊愈的他能夠明顯感受到不同。
“我到底是怎麼了……”他終于茫然不知所措,“為什麼我在變成另一個人?”
“你認識、你知道自己在變成誰嗎?”你問。你隐隐以為他會說不知道或者說出川上富江的名字。
“水谷麗子。他的名字是水谷麗子。”
你以為你大概是猜錯了吧。
“不對,我不記得了。”在陌生完整的名字述之于口之前,三尾雪子不知怎麼反悔了。
他拉住你的手,垂下眼睫,繼而以輕而細的聲音詢問你,“要嗎?要去地下室嗎?”
地下室微微敞開的門後,是深不可測,深淵般觸不可及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