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外山這幾日忙碌極了。

先不說因硯州城一事，五大宗門都格外看重此次交流大會。單是因為上一次宗門交流大會是在雲碧宗舉辦，雲霧山衆人便會打起十二分精神，格外認真準備，勢必要比雲碧宗辦得更好。

越是臨近大會舉辦之期，忙碌的氛圍愈發濃重。不隻是親傳弟子，就連内門弟子都被安排上各項任務。

當然，與大夥截然相反的，便是重山上那兩人了。

栖遲從百藥谷回霧外山後，不是在重山上翻閱北辰藏書，就是去前山藥堂陪江弄影玩。而在前山衆人越來越忙後，則變成了渡蒼去接江弄影到重山來。

宋期聲打趣道，渡蒼堂堂化神期真人，被栖遲當車夫使。

當然，他也隻來得及說這一句，便被抓回機巧堂了。

白洛川和葉盞螢，更是忙到根本見不到人影。

最高興的當屬江弄影，對她來說重山地方大，新鮮事物多，每日還有不同的零嘴糕點吃。最重要的是，重山總給她一種類似墨丹山的熟悉感。

“明日起便會有宗門入山，屆時我怕是沒時間去接小弄影了。”渡蒼剛做好一碟八珍糕，放至栖遲身旁那張小桌上。考慮到江弄影孩子心性，易貪嘴，他這幾日做的糕點都是分量小、糖少，且對身體有益。

雖說這些時日，山裡未讓渡蒼做任何事，可待各大宗門到來時，作為北辰仙尊之徒，渡蒼無論如何都會在前山幫襯。

栖遲想到自渡蒼元嬰後，便替重山在外交際。而北辰更是樂呵呵将一切都交由渡蒼抉擇，直言道終于不用再應付那群人。

就連山主同衡都知道——若要找北辰仙尊，不如直接找渡蒼更靠譜。

而對于其他宗門主事人來說，如今要是北辰站在他們面前，或許還得思考一會此人是誰。可若是渡蒼，一眼便能認出，還會親切地叫上一聲渡蒼小友，或是渡蒼師侄。

栖遲總覺得，這些年北辰在外的好名聲，都是渡蒼一點點掙來的。

“我已和小弄影說好了，交流大會期間，她便和阿牛待在藥堂客舍，哪都不去。”栖遲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嘴裡，“到時我同你一塊去前山。”

“你也要去？往時不是最讨厭這樣的場合？”渡蒼有些意外栖遲主動提起要去參與交流大會。

“我又不打算湊到各個掌門面前，就是去看看罷了。畢竟就在霧外山，且各個宗門都會來人。”糕點味道好極了，軟糯香甜。栖遲忍住繼續吃的欲望，張口喊江弄影過來吃糕。

江弄影正和小白在院内踢毽子，她還想繼續玩一會，可小白早在聞到味道時便忍不住了，現在一聽到栖遲的話，抛下江弄影就跑過來。

“急什麼，少不了你的。”栖遲将一塊糕扔給小白。

小白牢牢抓住，便蹲到一旁吃。

江弄影跑來，自己拿了一塊糕，也跑到小白旁邊蹲下，挨着它一塊吃。

“小弄影可真乖啊。”栖遲感歎道。

這幾日江伯在藥堂幫忙，都是她在帶江弄影。可實際上，她隻需要在一旁看着就好，江弄影會自己找事做。而在重山，更是完全交給小白。

若非要說令她頭疼的地方，便是江弄影的畫藝。

自收到江弄影那幅畫後，栖遲便每日帶她練上一個時辰。可這麼多天下來，風景畫愈發傳神、好似身臨其境。而人物畫，卻依舊獨具神韻。

栖遲曾問過江伯，莫非丹迹一族隻善風景，而不善人像。

江伯卻說，江弄影這獨具一格的人物畫，在丹迹一族裡，也是獨一份。硯州城未出事前，江明叙也是天天為江弄影這一點頭疼，想盡辦法卻不見成效。

栖遲不信邪，還找了渡蒼和宋期聲一塊教導。

可最終，三人都放棄了。

栖遲望着雙手捧着八珍糕，邊吃邊和小白說話的江弄影，臉上逐漸染上笑意。

孩子終歸還小，畫不好便畫不好吧，隻要過得開心快樂就好。

“你以前也很乖。”渡蒼道。

“真的？”

“嗯，不吵也不鬧，我去哪就跟到哪。”

栖遲笑道：“跟屁蟲嗎？”

初上重山時，栖遲睜眼閉眼都是全族被屠盡那天的情形。她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無時無刻不在問自己，為何要活着，活着有什麼意義。

便是在那渾渾噩噩的日子裡，她總感覺有一人一直在同她說話，一點點将她的意識拉回現實之中。

等神智徹底清醒時，她看到的便是一位極好看的少年，劍眉星目，面如冠玉。少年手裡拿着一塊桃花糕，嗓音清澈。

他問她，要不要吃桃花糕。

自此，栖遲便日日跟着渡蒼，她總覺得隻要在他身邊，才不會一次次看到那片屍山血海。

“那你當時會不會覺得煩？”栖遲繼續問道。

渡蒼搖頭，語氣輕柔，“是你讓我明白，我是真的被需要的。”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來重山之前，發生了何事。”

北辰仙尊一共收了三個徒弟，大徒弟虹歸，二徒弟渡蒼，小徒弟栖遲，三人都是幼時被北辰撿回重山。

栖遲曾在北辰醉時聽他念叨過幾句，大意便是這三個小孩都格外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