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林間滿是飛鳥走獸的叫聲，顧淼盯着靠在大樹邊已經昏迷的李長德心中猶豫起來。

他們才剛出王宅就已經把韓林跟丢了，後面飛着飛着李長德突然吐了一口鮮血，然後就松開了抓着顧淼的手，好在剛剛經過一片樹林，靠着樹枝枝葉的阻擋，才讓顧淼摔得不至于太厲害。李長德自己就倒黴了些，一頭栽進河裡，顧淼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将他從河裡撈起來。

撈起來之後顧淼第一時間探了李長德的鼻息，确定他還有一口氣才松了一口氣。等她弄清楚所在的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心中又不免埋怨這個命運：為什麼要讓自己看到李長德在水裡面，千辛萬苦的救了人，可這個地方哪裡找人去救他！

雖是盛夏，夜間山中的溫度卻十分的涼爽，可這一份涼爽對此時的李長德來說就是寒涼了，嘴裡不停地重複着，“冷，冷，冷......”

顧淼想一走了之，可是該死的道德感讓她不得不留下來。

在林間有一個好處就是枯枝敗葉不少，才周圍轉一圈就已經有足夠的柴火了，掏出在王家因為好奇拿走的火折子，不一會兒火便生了起來。看了一眼嘴裡還在喊着冷的李長德，顧淼歎了一口氣，三下五除二就扒下了李長德濕哒哒的外衣，架在了火邊。

在脫衣服的時候，顧淼發現李長德一直踹在懷裡的符咒雖然泡了水，但上面的字迹一點都沒有掉，隻是黃紙本身有些軟趴趴的。顧淼一張張的撕開，整齊的将它們攤在石頭上。突然想到李長德身上的墨迹，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這朱砂的質量可比你那個墨水的質量好多了。”

晾完符咒，顧淼湊到李長德的旁邊，朝着火堆裡又丢了幾根枯枝，竄起來的火光照得兩人的臉紅撲撲的。顧淼确定李長德并沒有醒來，拉開了他的袖子，幹幹淨淨，看來是真的洗了。

“你快點醒過來吧！”說不擔心是假的，即使是書中的人物，可是顧淼真的做不到看到他們在自己的眼前死去。

想起被棒槌打得吐血的周喆，還有被韓林抓走的棒槌，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關于人參娃娃的故事已經補完了，但顧淼總覺得空落落的，這種開放式的結局她真的很不喜歡。轉念一想，這樣的結局也算是不錯，至少給看書的人留下來想象的空間。

“這是在哪裡？”李長德微弱的聲音打斷了顧淼的思考。

回過頭，李長德半眯着眼，正看着她，“你怎麼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剩下的力氣似乎隻能供着他呼吸了，說話的聲音低到顧淼幾乎要趴在他身上才聽得清楚些，“我感覺我要死了。”

“你别這樣說。”聽到李長德這樣說，顧淼也很難過。她猶豫了下，雖然覺得現在問這個有點不太道德，但是顧淼還是想要确認一下，“我是說如果，如果啊。”顧淼反複強調了如果這兩個字，生怕李長德有所誤會，“如果你死了，那我們簽訂靈寵的那個契約是不是就消失了？”

李長德連轉頭都有些吃力了，隻是擡着眼皮瞥了顧淼一樣，“主人都是死了，靈寵自然也跟着主人去了。”

“你說什麼？”這可不行，要是在這裡面死了，就永遠回不到現實世界了怎麼辦？那個世界的燈紅酒綠自己還沒好好的體會呢！顧淼急了，騰的一下站起來，氣勢洶洶的喊道，“不行，你不能死。”

“現在我就帶你去找大夫！”說罷，顧淼拉住李長德的手，拉直了他的上身。

“等等，等等。”李長德身上沒了力氣，隻能嘴裡一遍又一遍的拒絕。

“不行！你絕對不能死。”顧不得李長德的拒絕，顧淼已經蹲了馬步，拉着他的手交叉在自己的身前，身體朝前傾了些，将他的整個身體搭在了自己的背上。她深吸了一口氣憋住，準備一鼓作氣。

“我沒事，沒事。”李長德的胸前被顧淼後背的肩胛骨戳得生疼，趕緊打斷了顧淼的憋氣，“我就是累了，身上沒力氣，休息休息就好了。”

此時李長德說話的語氣已經完全沒有先前那般虛弱，“慢慢就恢複了。”

覺察到被騙，顧淼恨不得将李長德就直接給丢下來，聽着他在背上哼哼唧唧她又心軟了。雖然是小心的放下了李長德，但最後在放開他手的時候，狠狠地捏了一下，聽着他的慘叫，顧淼強忍着笑，嘴裡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啊，是我不小心了。”

明眼人誰都可以看出來顧淼是故意為之，李長德看着她沒掩飾住的笑容，也不打算計較什麼了。

“謝謝了。”

枯木燃燒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李長德也恢複了大半，他靠着大樹坐直了身體，真心實意的發出感謝。

顧淼撥動着燃燒的木枝，“謝什麼？”

“謝謝你救了我。”李長德掃視一眼，被烘幹得差不多的衣服，整齊碼放的法器，還有......李長德騰的一下就站起來了，指着被晾着的符咒，手指都在顫抖，“那是什麼？”

“你的符！”顧淼回答得漫不經心。

“我的符為什麼成這個樣子了？”他的聲音顫抖，走過去的步伐也是顫顫巍巍的。

“泡水了，不就這樣子了！”顧淼覺得李長德是在說廢話，見他一張一張的拾起符咒，眼中滿是悲怆，顧淼不由得困惑，“都吹幹了，而且你是一個捉妖師，畫這樣的符咒不是手到擒來？”

她不懂，為什麼自己說完之後李長德會瞪他，不過她已經不準備去想了。朝着火堆裡面又丢了些木棍，顧淼靠着樹眯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