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法太差,練好了再來。”霍甯憎輕飄飄地丢下這句話,轉身就準備離開。
“他所有的溫柔都給了你!你這麼對他?!”已被保镖牢牢摁住的裴紹意不甘心追問,盡管他已泣不成聲。
霍甯憎腳步一頓。
“送他回學校。”
良久後,霍甯憎對保镖下令,而後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霍甯憎!不許走!給我說清楚!”裴紹意瘋狂掙紮,兩個保镖差點沒摁住他,“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可霍甯憎再沒停一下,在哭喊中,裴紹意死死盯着他遠去的背影,直到上了那輛裝着南宮衍屍體的急救車,車門徹底隔斷他的視線。
“我打傷了他,在那段最艱難混亂的時期。”裴紹意笑得苦澀,“但他迅速就把南宮老大和集團的事處理好,沒有耽誤任何工作進度、沒有推掉任何高難度任務,那段時間我都沒怎麼見過他睡覺。”他不自覺歎出一口長氣,“可能也因此傷口長久沒有養好,我悄悄留意過,直到一年後,他都還在去醫院換藥。”
“他确實敬業,但我……”他頓了頓,嘴角倔強一撇,“我、我才不後悔,這些都是他活該!”
“當年這事很轟動,星球最高警署部親自介入調查,他也被帶走審問。”塵微回憶道,“但最後被無罪釋放了。”
“對,當時是霍甯憎主動報的案,他聲稱有刺客,他開槍是為了防衛和抓捕刺客。”裴紹意接道,”經過整整三個月的調查,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是他殺了南宮老大,反而在現場找到了指向第三人的證據,直到他被釋放,所謂的刺客也始終沒有浮出水面一絲蹤迹。”
“南宮吉源當時什麼态度?”塵微試探着問了先前的疑惑。
“當時大家都以為他會找霍甯憎複仇,或者來一場遺産争奪戰,然而沒有。”裴紹意手一攤,“那時候他從星防部回來,當着所有人面無表情地說了句‘辦後事吧’,就再無反應,冷漠到躺在棺材裡慘死的好像隻是與他完全沒關系的陌生人。”他嘲諷一笑,低頭抓石子在地上畫圈圈,“而且這事并沒有影響他和霍甯憎的關系,塵微哥你剛才也看到了,他們感情好得很。”
塵微确實看到了,并且他能感覺到南宮吉源的态度并不是什麼忍辱負重以及畏懼怯懦,而是真心關注、在意霍甯憎。
“他叫霍甯憎哥?”塵微問道,南宮吉源不僅不恨,還一口一個哥叫得親密。
“昂。”裴紹意眉頭一擡,一副就是這樣的表情,“霍甯憎一進集團就被南宮老大帶回家養着了,後來他們三個一起生活,從那時起他就叫霍甯憎哥,應該是南宮老大授意的吧,這麼看,南宮老大真把霍甯憎當親兒子養了,不!比親兒子還親!關鍵那親兒子還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一說到這個,裴紹意又開始憤憤不平,咬牙切齒起來。
塵微怕他又情緒激動,趕緊轉移話題:“為什麼跟我說這麼多?我可是你們死對頭惟谷集團的人。”
“嗐,又不是什麼機密。”裴紹意思緒果然被轉移了,突然意識到自己今天話确實過多,碰着個人就讓人家陪自己去這去那,還看他發火崩潰羅裡吧嗦,到現在都沒問人家願不願意,他有些羞愧,“别看我平時話也挺多,但這些事我也沒怎麼跟别人說過,我就是覺得……”他不好意思撓撓頭,“可以跟你說。”
關于傾聽這件事,塵微并不擅長,也談不上喜歡,就算是如父一般的郁廉,雖然會哄他寵他,但鮮少做傾訴者,且他知道,因為各種原因,郁廉有許多從未對他提及的秘密。
裴紹意的那句話讓他産生了一種陌生的感覺,那種自己是被人信任的感覺。
“塵微哥你不會嫌我煩吧?”裴紹意瞄着塵微小心翼翼問道。
塵微搖搖頭:“你這樣,挺好。”
“嘿嘿。”少年人的情緒就是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時候他又跟剛開始那樣嬉皮笑臉了,他一看表,霎時瞪大雙目:“哎呀!十二點了!快快快吹蠟燭!”
他雙手合十念念有詞:“南宮老大生日快樂呀,你在那邊還好嗎?你放心我很好,我跟霍甯憎不共戴天!一定會找出證據幫你報仇雪恨!你就不用管這邊的事了!沒錢用了就托夢給我我給你燒!總之在那個世界也要好好的,别做什麼首領了,找個安穩工作過過舒适閑散的生活,你加油我也要加油!”
呼~
裴紹意嘴巴剛噘成O型要吹蠟燭,結果一陣無名風忽地一刮,幾十根蠟燭同時熄滅。
愣怔片刻後,裴紹意陡然跳起歡呼雀躍:“是南宮老大!是南宮老大!他親自回來吹蠟燭了!嗚呼!噢耶!”他圍着墓碑撒歡蹦跶,“老大你看見沒有我長高好多啦!老大這是你最喜歡那家店的蛋糕你多吃點!老大老大……”
整個墓園都被他興奮叫喊充斥,然後飄向渺遠夜空。塵微擡頭望天,他向來不信鬼神之說,但此刻,他好像隐約明白,為什麼在科技已如此發達的年代,依舊有那麼多人信神拜佛。
到家已經近1點的塵微剛準備洗澡就接到裴紹意火急火燎的電話,說是電子準考證找不到了,他們上午9點就要開始考試,他自己在學校内外找,讓塵微幫忙去離學校較遠的南宮衍家找一下,有可能昨天白天去那獻花的時候弄丢了,找到的話給他送去,他考完試請塵微吃飯。
塵微當然不在意一頓飯,隻是他對裴紹意這小少年印象不錯,暫時又沒什麼事,想着幫個忙也沒關系,就答應了,重新穿上外套扣好兜帽便匆匆出門。
南宮衍家地址不難找,但高端小區安保比較嚴格,裴紹意說到門口打電話給他,他會向保安出示通行證。但塵微不想那麼麻煩,用了些“特殊方法”避開攝像和保安直接進入。
他辦事一向喜歡速戰速決,然而在拐過一個牆角的時候又迅速縮了回去。
命運不僅喜歡開玩笑,還喜歡開連續玩笑。
拐過這個牆角再過一條内道就到南宮衍的獨棟别墅了,可就在大門門柱旁的地上,此時此刻正坐着霍甯憎。
他低着頭,腳邊已經鋪開一片啤酒罐和雪茄頭,手上還夾着一支在正在燃燒的。
以及在狼藉之外,放着一盒和之前他拎着的一模一樣、完好無損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