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微剛剛坐上出租車,XU1屏蔽系統就失效,譚丞的聲音刹那沖入耳中。
“計劃怎麼樣?有沒有危險?有沒有受傷?現在在哪?你人沒事吧?”
塵微此刻精疲力竭,實在沒精神跟他解釋太多,隻簡短答道:“計劃失敗,車被炸毀。”
“問你有沒有受傷呢?需不需要要治療修複?”譚丞又焦急追問。
“我沒事,不需要。”塵微仰歪靠在車門上阖眸揉捏眉心。
譚丞稍微松了口氣:“現在去哪?”
“回家。”塵微的語氣鮮有不耐煩起來,“我很累,請你,你們,讓我喘口氣。”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譚丞深深歎了口氣,“給你放一周假。”
“謝謝,真大方。”塵微冷嘲。
他無法自行決定接聽或挂斷他們通過Dominator控制系統打來的語音,就用沉默抗議,不管譚丞再啰嗦什麼,他一概不出聲,沒過多久譚丞自己識趣地挂掉了。
就在以為世界終于清淨了的時候,代表通訊器開啟的輕微“嘀”聲再次響起,塵微眉頭一蹙邪火直竄,剛準備發火就覺察出不對。
對面一陣靜默,他霎時了然,這個語音是俞總打的。
“呃……塵微呀,最後一個問題。”譚丞的聲音明顯比剛剛拘謹了不少,“俞總的意思,你有沒有被霍甯憎發現?”
塵微坐直身體,在暗黑的車内睜開眼。
“差一點。”腦子裡已經閃過千頭萬緒,但他的回答沒有遲疑,“他們似乎因為什麼事臨時取消了行程。”
他不能向他們解釋為什麼被抓住卻又被放過,因為當年出逃事件後,自己确實按照霍甯憎所教的那樣給了集團說法。
二十一年前那個偏門的監控還不算太高級,郁廉在得知事情的第一時間緊急給監控系統植入病毒,導緻攝像頭數據丢失,而那個被打傷的保安隻記得霍甯憎對他開了一槍,後來依靠本能摁下警報鍵,但因劇痛對其他記憶都很模糊。
盡管是個小孩,但作為唯一一個頭腦清醒的在場證人,他們隻能以他的說法為準。
若是讓集團知道當年是自己親手把霍甯憎推出的門外,集團必定懷疑他們現在暗中勾結,很可能會回收他好不容易争取來的自由,再次将他關進集團,也很有可能牽扯出郁廉植入病毒的事。
“知道了,沒事了,你回吧。”
譚丞的話讓他懸着的心落下,他緩緩長長地吐出口氣。
到家後他用最後的力氣沖了把澡,頭發都沒來得及全擦幹,在觸到床的瞬間他就喪失了意識。
大概真的是累極了,再次睜眼的時候,已是第三天的下午五點多。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從床上坐起,緩解睡太久帶來的懵圈後遺症。
洗完澡換上舒适的居家服,塵微推開卧室門,一陣粥香撲鼻而來。調出自家監控,他發現譚丞每天都會過來煮一鍋新鮮的海鮮粥給他放電飯煲溫着。
兩天沒吃飯,這粥香把他饑餓感勾得飙升,先不管對集團的人态度如何,總沒必要浪費食物。
一碗熱粥下肚,身體便暖意騰升,前幾天的疲憊終于被徹底洗去,塵微整個人神清氣爽。精神好的時候适合思考,他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抓着紙筆到陽台的桌椅坐下,開始用隻有自己看得懂的方式寫寫畫畫起來。
雖然這次跟蹤失敗,但也并不是一無所獲。
根據先前探聽的信息和路程中清場的狀态,霍甯憎去機密軍工廠的行程為真。但從自己被射入麻醉劑到在他家醒來,從時間上來看,他後來應該臨時取消了這次行程。
在目的地不變情況下,他們不管再怎麼繞路兜圈行駛,最終也是向同一個方向進發。他們解決掉除自己以外的最後一個跟蹤者後,大約有四十分鐘都沒再有攻擊行為,也就是說,這四十分鐘裡,他們以為自己甩掉所有跟蹤者,就會按正确的道路前進。
直到四十分鐘後,在進入那片小樹林之前,霍甯憎發現還有漏網之魚,于是故意将他引入樹林觸碰機關。
他們确實進入了樹林後的一座工廠,但霍甯憎既然敢放他離開,就說明那裡并不是最終目的地,否則就算他小時候給了再大的恩情,霍甯憎也不可能讓他活着回來。
還是那句話,他絕不可能為了兒時承諾賭上整個北青蘿。
綜合“走了四十分鐘正确的路”、“霍甯憎說自己是第一個跟到這裡”以及“樹林裡早已設好的機關”這幾個因素,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那片小樹林是機密去軍工廠的必經之路。
塵微用紅筆着重圈出某處,他在跟蹤途中用定位系統一路标記路線,所以他可以找到那片小樹林所在,至于過了樹林的路,依舊難以捉摸。
慢慢摸索或許會有轉機,但必定耗費過長時間。從這次探查來看,用跟蹤這種方式找到目的地難如登天,此法可行性極低,必須另想辦法。
塵微托腮蹙眉沉思,筆尖戳點在自己畫的簡易地圖上,地圖……
對,他們必定有标記着機密軍工廠的地圖,隻要得到地圖,就完全不必用跟蹤這種費時費力還危險性極高的方式。
機密軍工廠地圖這種重要至極的東西肯定隻有少部分人擁有,他對北青蘿内部形式不了解,無法确定哪些人有哪些人沒有,裴紹意那小子還是個學生,必然不會接觸到這種東西。
但霍甯憎,他肯定有。
所以,想得到地圖,還是得從他身上入手。但經過這一次,還像之前那樣隻是附和他的喜好顯得太刻意也太過淺顯,必須想辦法和他有更深層次的接觸。
而以自己目前的身份要和他有更深層次的接觸,途徑隻有……
十分鐘後,塵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就着端杯的姿勢仰頭阖眸放松。
他身着舒适寬松淡藍色居家服,屈膝雙腳慵懶踩在椅子坐墊上,細密絨毛蹭在腳邊,把他腳襯得更為白皙柔嫩。落日餘晖從天邊投射進陽台,他暈在光裡半邊剪影半邊被鍍上暖橘金邊。陣陣微風将他兩鬓劉海和腦後随意挽起的低馬尾淩亂随性撩在一起,晶瑩剔透的銀白睫毛恰好落下夕陽光點。
他此時此刻的模樣就是個正值青春、在一個尋常黃昏喝咖啡玩遊戲然後跟朋友讨論晚上去哪裡嗨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