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微一通掃射，找了個遠離霍甯憎的位置隐入暗角，從口袋掏出一支半指長的微型針管咬掉針蓋給自己注射。

這是随身凝血劑，是郁廉為他量身定制的，能在十秒内迅速止血。因為身體被改造，他的總血量隻剩常人的三分之一左右，造血功能又有問題，所以每一滴血于他而言都非常珍貴，受傷出血必須及時止損，否則很容易失血過多危及生命。

看着手心傷口的血流漸漸止住，他掏出皮手套戴上，再次沖入戰場。

紅衣會正面戰鬥力明顯不如飓神特戰隊，暗處機關和人馬又被塵微迅速清了個幹淨，很快敗下陣來。

而就在被牢牢壓住的代号氓正準備咬舌自盡時，一根麻醉金針從塵微刹那打開的右手掌心射出，他兩眼一閉暈了過去沒能得逞。

右手還沒來得及閉合，左手忽然一緊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抓着就走，一回眸，隻看見霍甯憎些許冷硬的側臉。

他一路沒說話，走了大約五分鐘，将塵微推入一輛越野車後座，而後關上門，自己從另一邊上了車，開啟車頂燈，抽掉塵微左手的皮手套，從座位下抽出醫藥箱打開用鑷子夾出一塊酒精棉。

“疼麼？”他低着頭，熟練且仔細地給塵微清理傷口。

他這套動作太行雲流水，以至于塵微反應過來時才驚覺那閻王爺掌心的溫度高得他手背燙得慌。

“燙。”塵微下意識脫口而出。

“嗯？”霍甯憎疑惑瞄了他一眼。

“我是說……”塵微刹那低下頭，莫名慌亂，“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

“就是知道。”霍甯憎輕聲低語，竟有些溫柔的意味，“凝血劑打了麼？”

塵微先一怔，但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很快明白：“郁叔叔告訴你的不少。”

“哼。”霍甯憎傲嬌低哼，雖然塵微不知道他在傲嬌什麼，但确定自己聽出了這種情緒。

“他還說，原計劃你的手臂是全機械的。”傲嬌的霍甯憎繼續道，“但為了加強血肉和機械部分的連接性和保障你自身的感應度，保留了部分血管和心髒大腦連通，對吧？”

“嗯。”塵微對于郁廉還和他說了什麼已經麻木。

“有血管的地方就會疼？”霍甯憎追問，傷口清理得差不多，他開始拿紗布給塵包紮。

“郁叔叔說，失去痛感不是好事，損傷有問題都不能及時發現，所以不止是有血肉的部分，包括下半身純機械部分也保留了痛感，受傷損壞也會疼。”反正郁廉什麼都跟他說，倒不如自己和盤托出，還顯得真誠一點。

“哦？”霍甯憎意外挑眉，“這個沒說過。”

塵微：“……”

大意了。

他們在裡面包紮傷口的時候，外面的人也沒閑着，在霍甯憎的命令下正在迅速清理戰場。“紅衣會”為了避人耳目挑選的是人少的地方下手，這邊車本來就不多，又在飓神特戰隊的刻意保護下，沒有一輛車在戰鬥中被毀壞。

又十分鐘後，紀念會結束了，散場的人說說笑笑進去地下車庫尋找自己的車。不久前還狼藉一片的戰場此刻已幹淨整潔，那部被炸毀的電梯被圍擋攔起，挂了個正在維修的牌子。

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很多，無人在意這一部，也無人知曉剛剛這裡才發生了一場炮火連天的惡戰。

并且，有人在這場戰鬥中犧牲了。

塵微靠在後座上，目光不自覺定格在霍甯側臉。

他正聚精會神盯着外面的情況，自己的手被包紮得相當專業，整個過程他都像哄小孩似的溫潤輕柔，也沒跟自己提戰友犧牲的事，但塵微卻有莫名異樣感。

同樣是戰友死亡，可他剛剛在戰場得知他們犧牲時，有一瞬間表情與那天在伊斯姆星有明顯不同，雖然稍縱即逝，但塵微就是捕捉到了，卻找不到準确的詞形容，也說不出究竟哪裡不一樣。

他們的任務還沒結束，要這些人平平安安出科技館大門、所有展品完好回到科技院才算。

這種行為，算不算守護呢？

但他又割裂得如同天堂地獄，一邊毫不留情殺人，一邊竭盡全力救人。跟他接觸越久反而愈看不清這人。

但塵微能從這萬般複雜中覺出一件事，他背負的東西比千斤重。

“等結束去我家喝咖啡吧。”話出口塵微自己都愣了，他第一次嘴比腦子快。

“好啊。”霍甯憎喜形于色。

他後悔了，但又沒臉收回，隻能認栽。

“對了，還有件事。”塵微道，“跟何宴在一起的Curse，是S級純機器人。”

霍甯憎眉頭一蹙，望向塵微。

***

俞總穿過層層房間，下到地下六層，轉了好幾個彎，最後進去僅他自己知道的特别密室。

停在一個全封閉的半透明超智休眠艙邊，他調出一塊全息屏幕，裡面正在回放今天紀念晚會的直播，大屏上戴裕銘那張年輕純真的臉和艙内躺着的人一模一樣。

俞總緩緩摘下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