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微放下咖啡凝視他：“你懷疑俞總是S級機器人？”

“當你苦苦追尋一個真相多年卻絲毫得不到進展，就能明白。”霍甯憎慵懶往椅背上一靠，勾着随意淺笑，“再離譜的可能性你都不會放過。”

雖然單看他現在這幅模樣隻是像在說“天氣真好”似的雲淡風輕，但不知為何，那日在星際戰艦上和葉棠茗的對話以及落寞的背影忽然浮現，塵微心裡無端一悶。

“我說你就信？”

“你沒必要騙我。”霍甯憎眸中閃着精亮的光，“小人魚，知道我為什麼敢一次次用你麼？除了能力确實強以外，還因為我知道……”他撐着桌面起來，俯身在塵微耳邊壓低聲音，“你跟俞總不是一條心，身處惟谷隻是被迫的，其實，你比誰都想逃離那裡吧？”

塵微悄悄捏住衣角，心髒發緊呼吸微凝，不僅是因為霍甯憎準确點出他心思，還有每當他靠近時，自己對他氣息過敏似的無法再保持冷靜。

“又是郁叔叔跟你說的？”他盡量維持出口聲音的平穩。

“偶爾淺提。”霍甯憎離開塵微，端着咖啡趴到欄杆上，“跟你接觸後，更确定了。”

塵微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直接回答他關心的問題：“我的确掃描過俞總，但他防禦系統太精密，我的掃描系統滲透不進去。”

聽到這答案，霍甯憎并未表現出有多失望，好像早有所知，隻是需要确認。他沉默的時間隻限于一口咖啡，旋即轉過身背抵欄杆，睨向塵微的表情看着竟比剛剛說“苦苦追尋真相”時更認真鄭重些。

“他們用什麼方法控制你？”

塵微眼眸淺擡，他是在套惟谷信息還是真心想幫助自己？

如果是剛開始，他會毫不猶豫人認定是前者，然而如今……他竟無端遲疑了。但理智告訴他，不能輕易相信對面這個人，他溫水煮青蛙式制造的假象一次比一次真，所謂風月高手從來不是隻靠臉，精準攻心才能讓對方死心塌地，自己絕不可以進入這樣的圈套。

“以我們目前的關系，是不是聊得過深了？”塵微的語氣有些冷淡。

“等你覺得能信任我的時候。”他握着杯底在手中輕晃，而後仰頭灌下最後一口，這咖啡硬是被他喝出來酒的感覺，“我那晚說的話依舊作數。”

就是塵微跟蹤他們被抓包的那晚，他在塵微踏出門之前說的那句“我可以幫你”。

幫，就算他是真心的，又怎麼幫？郁廉和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他為了毫不相幹連朋友都稱不上的人，能做到什麼地步？

自己與惟谷之間的聯系不是像剪根線那樣簡單，這人憑什麼輕易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又憑什麼，随便給人希望。

塵微起身用不怎麼客氣的态度抽走他手上的空杯子，和自己杯子一起擱進托盤，轉身就往裡走。

“一天沒怎麼進食，吃點東西吧。”

“等等。”霍甯憎忽然叫住他，他腳步一頓，沉默等着。

“今天你和俞總在内場碰面了，他讓你‘恪盡職守’，但他很少直接和人交流。”霍甯憎問，“這于他而言是反常的，是不是？”

“是。”塵微答得非常果斷，他不完全信任霍甯憎，但也沒必要刻意幫俞總隐瞞什麼。

霍甯憎不知在思忖什麼，塵微都把杯子放入自動洗碗機架好托盤了，他才慢吞吞跟進廚房，并恬不知恥問但：“你要給我做？”

“抱歉，不會。”塵微無情回絕，而後指着一塊顯示屏，“吃什麼，自己選。”

他指的是智能全自動做菜系統的屏幕，它是食材區、清洗區、烹饪區和出餐區一體的裝置，蒸炸煎煮炒、湯品甜品等都可制作。根據屏幕上顯示的現存食材選擇相應菜品，點開始後去忙自己的事，到時間直接去出餐區取餐就行。

霍甯憎斜倚在櫃子上盯塵微：“你每天就吃它做的菜？”

“也會叫外賣。”塵微沒好氣道，順手選了個蝦仁雞蛋羹，“怎麼，霍爺看不上？”

“什麼話。”霍甯憎不滿哼哼，“我隻是覺得，機器做的菜沒有熱乎氣，它能做到每次菜量甚至調料用量都一模一樣，但就是不香。”

塵微邊忙着選菜邊漫不經心問：“那霍爺平時怎麼吃飯？”

“請廚師。”霍甯憎大方回答，“空的時候自己做。”

塵微想起來了，南宮吉源說過想吃他做的什麼“紅燒豆腐魚”，看來他确實是會做飯的。

“霍爺對食物挺講究。”

“人生已經這麼苦了，對吃要求高點怎麼了。”霍甯憎伸着懶腰往外走，“選你喜歡的就行，我不挑。”

什麼不挑？塵微腹诽，是反正機器做的都不喜歡，吃什麼都一樣吧。

塵微這套房子約120平，屬于一個人住比較寬敞又不顯空曠的大小，先前等咖啡時他就在陽台吹風了，現在趁着塵微點菜，他又在屋裡轉悠起來。

“現在智能設備使用率覆蓋率越來越高，機器都可以指揮機器做事了，許多人工已被取代。”他人都走遠了，嘴還不閑着，“還沒被完全替代是因為部分智能設備購買、維護成本太高，總體性價比不如人工，等後期大批量生産，價格降下來後，還是會面臨淘汰。”

“但效率确實高，也解決了很多難題。”塵微簡單回道，他忙着選菜，沒工夫跟他長篇大論人類未來危機問題。

這房子裝修簡單清爽，淡色為主暖色為輔，一眼望去倒是溫馨安逸。

“裝修你自己設計的？”霍甯憎背着個手跟大爺似的邊溜達邊問道。

“嗯。”

“這種地段，這個小區。”霍甯憎無視塵微的冷淡，繼續自顧自說着，“看來他們給的确實不低。”

惟谷集團的确不顧當事人意願強行抓去做活體實驗，但也給予高額報酬，實驗者自己用不了就打給家人，畢竟他們不缺錢。

其實當初承諾給霍家的報酬也相當客觀，隻是他們全家強硬拒絕，才有了後來幾乎滅門慘案。

霍甯憎在虛掩的卧室門前停下，從這個角度能看見裡面一扇打開的窗戶，外面是高樓林立，霓虹閃爍，絲絲微風穿透而來，就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窗口，但好像……

嘭——

卧室門毫無預兆被關上，霍甯憎一轉頭，就看見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私人卧室，謝絕參觀。”

霍甯憎微愣，而後一笑：“領地意識還挺強。”

之後塵微沒再給過他好臉色，飯好後意思着吃了點就委婉“請”人出門。他知道自己這樣反而“此地無銀三百兩”，但那密室就像自己的逆鱗，即使僞裝過，當被人尤其還是霍甯憎窺見，他整個人控制不住警鈴大作。

譚丞可以随便看，但直覺告訴他，絕對不能讓霍甯憎靠近。

站在卧室窗戶邊看着自己被包紮的手，他無奈歎息。今天經曆過大戰手還受了傷，肯定是不能進密室嘗試解鎖了，他隻好轉身去洗澡準備休息。

進自己家門的時候，已經一點多了，霍甯憎關閉傅婉書發來的消息，邊換拖鞋邊給何宴打電話，那邊響了很久才接。

“嚯嚯，擾人清夢是要遭報應的。”何宴的聲音有氣無力，帶着濃重的鼻音，應該是硬生生被電話吵醒的。

“在家？”霍甯憎簡短問道。

“這個點，狗才在外奔波。”何宴用奚落來表達被吵醒的不滿，不過他說話明顯在刻意壓低聲音。

“…………身邊有人？”霍甯憎從他語氣聽出他不想吵人的意思。

“美人在懷。”何宴嘚瑟又甜膩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