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餐廳的時候，霍甯憎就等在椅子旁，看人來了替他拉開凳子等人坐下自己才去對面落座。熱氣騰騰的白米飯和菌菇蝦仁豆腐湯已各盛好一碗擺在塵微面前。
“吃飯吧。”霍甯憎嘴上說着卻沒急着動筷，在等對面人反應。
自晴媽出事後，塵微沒再碰過霍甯憎做的飯今天他提前問了自己，當時并未拒絕，既然選擇回來，面子總要給一個的。
妥協的不止霍甯憎。
他端起熱湯抓着小勺喝起來，眼見霍甯憎松了口氣後跟着動筷。
“廚藝沒退步吧？”霍甯憎低頭扒飯，看似随意聊起天，“從你不吃我做的飯以後，我就沒再做過。”
“嗯。”塵微輕應一聲，沒有退步，還是那麼色香味俱全。
人可恨菜無辜，評價得客觀。
聽到塵微出聲，霍甯憎筷子一頓，擡眸睨塵微的眼神中浮淺笑：“還以為離開我一個多月，失去言語能力了。”
“來，這……”他如以往自然而然夾了塊牛腩往塵微碗裡送，卻在中途意識到什麼，那牛腩在空中畫了個弧又落回自己碗裡，“這炖得很軟爛，你嘗嘗。”
他像什麼都沒發生般将牛腩塞入自己口中，但塵微似乎看見他頭上剛剛翹起的狼耳又蔫蔫埋回頭發裡。
放下湯碗，塵微端起米飯自己夾了塊牛腩過來無聲吃下，雖然全程都沒說一句話，但他能感覺對面小心窺探的目光亮了亮。
還真好哄，塵微腹诽。
不是仇恨消除，或許是時間平複了當初的激憤，也或許有更深層複雜的原因，總之，他現在又能平靜跟霍甯憎面對面吃飯了，盡管不似從前松弛。
“身體恢複得如何？”看塵微碗裡的飯下去了一半多他才再次開口。
“嗯。”塵微正好放下碗筷，“飽了。”
不是借口，今天這頓是晴媽出事以後吃得算多的了。回自己家這段時間他因食欲不振飯量也不大，不得不承認，之前食量暴減，并不全是跟霍甯憎一起用餐的緣故。
霍甯憎點點頭沒有強迫他繼續吃：“方便麼？”
“嗯。”塵微開啟XU1屏蔽系統後道，縱使他再恨這人，但北青蘿的任務往往涉及星球甚至星際的安全利益，自己不會讓惟谷在這方便有機可乘。
得到肯定回答後霍甯憎才繼續道：“明天想工作還是休息？”
塵微聽出來他言外之意：“有任務？”
“不用顧慮任何。”霍甯憎也擱下碗筷，“你有拒絕的權力。”
“我們簽的是勞務合同，你給錢，我辦事。”塵微的話語不帶任何情感，連對上司的些許恭維都沒有，“說情況。”
霍甯憎凝視着塵微，輕淺歎出口氣才道：“制造大毒枭S級機器人的首泰集團還記得麼？”
塵微：“嗯。”
“我們當初去中央調查局确認機器人被調換成人類屍體，因而懷疑有人想隐瞞有重大罪犯機器人的事，之後我和井鶴司聯手深入調查，果然發現端倪。”
說起正事的時候，霍甯憎神情往往變得正容亢色，仿若獨立于“殺伐果斷”和“風流成性”的第三種人格，總勾着一抹戲谑的眉眼也統統“正襟危坐”，可能他自己都沒發覺，塵微瞥着他側臉按暗忖。
“首泰集團總裁本薩汀暗中和惡勢力勾結，制造暗殺型機器人、攻擊型機器人等星際聯盟嚴令禁止的具有危害性質的機器人，還販毒和私造軍火。”霍甯憎繼續道，“前不久根據線人的情報，本薩汀知道自己被盯上，提前跑路躲去了奧洛拉星的私造軍火工廠，也是他們核心運作秘密基地，現在首泰集團總部隻剩空殼。”
“畢竟是星際排名第五的科技集團，影響力非同小可。”塵微已跟上他思路，接着他的話道，“然而到目前為止沒有一條關于這件事的報道，隻能說明消息被封鎖，至于原因，我猜是證據鍊還不完整，避免造成高智能科技質疑和恐慌。”
“和你說話還是那麼省心。”霍甯憎眉頭一挑，他從不吝啬對塵微的誇贊，“說得沒錯，所以井鶴司以星際聯盟安全局局長的名義下秘令，讓被北青蘿和安全局副局長共同去往奧洛拉星，搜集完整證據。”他抓起杯子喝了口水潤嗓，“沒找到證據的情況下務必帶本薩汀活口去安全局審問，獲取完整證據的情況下，我可以依據現場狀況對當場清剿組織以及射殺頭目等事宜全權決策。”
“先進科技，盜竊犯罪證據。”塵微對重點抓得一針見血，“這兩因素同時存在才跟我開的口？”
“專業人做專業事，我提前問了你的意見。”霍甯憎誠懇回道，“即使是現在，你也可以随時反悔，不需要任何賠償。”
塵微擡眸，久違地直視霍甯憎，如碎鑽晶瑩剔透的明眸閃動堅毅的光。
“落子無悔。”他說。
霍甯憎先是一怔，愣神迎着塵微目光，旋即面色沉肅：“先進科技和惡勢力的聯合，實力不容小觑，任務艱巨，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時候出發？”塵微說着從座位上起身。
“一個小時後，我們要先去基地附近探查情況，然後和安全局副局長會面開作戰會議。”霍甯憎溫和的聲音裡夾雜着愧疚，“抱歉，今晚你隻能在戰艦上休息了。”
“明白。”話畢塵微轉身就走。
“有你的助力我必事半功倍。”霍甯憎倏然起身，目光緊勾塵微背影，“但我也會保護好你。”
“若霍爺真有心保護，我們又怎會落得如令局面？你别告訴我……”塵微停在餐廳和客廳的邊界，言語間的冷諷毫無掩飾，“欺騙也算保護。”
“一小時後見。”丢下這麼一句話，他毫無留戀疾步離開，進自己房間時連關門都沒轉身。
他看不見的身後，霍甯憎緩緩坐了回去，餐廳燈光暗下，像落幕舞台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