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臉色太差,為了不讓他們知道自己真實傷情,霍甯憎特意讓人找了高級化妝師給了自己化了顯氣色而又很自然的妝才過去。
進會議室的時候他行步如風氣宇軒昂,和平日别無二緻,一名醫生和三名護士被葉棠茗秘密安排在旁邊小休息室。
“坐。”他手一壓,對看見他進來起身的兩人以主場姿态道,動作語氣都看不出他是個剛蘇醒不久的重傷者。
在他們對面沙發落座,他端起秘書泡的茶悠哉喝起來,能明顯覺察到對面已等待多時二位的不耐和急躁、卻又不好發作的憋悶。
譚丞和方立帶的人都被阻攔在北青蘿總部三公裡安防圈外,隻放了他們二人進入。
“二位今日大駕光臨,有何貴幹?”霍甯憎聲音穩健。
譚丞透過隐藏模式全系放大仔細觀察他面色,試圖找出弱點。那天塵微和雇傭軍傳來的畫面中,他明明身中兩槍,還生生扛下塵微猛攻,再強壯的體魄也應該已虛弱不堪才是,此刻神采奕奕的樣子大概率是強裝。
可無論怎麼放大扣細節,在臉色、神态以及動作語氣中都找不到絲毫顯示他身負重傷的破綻。
關閉屏幕,譚丞生硬勾了勾嘴角:“知道霍爺日理萬機,我們就開門見山長話短說。”他拿出一沓文件翻開到某頁放在霍甯憎面前,“我們之前租賃給貴公司的産品半智能機械美人魚01号塵微,在日前遠程定期檢查中發現一些難以修複的問題,為了不影響霍爺的使用體驗,我們決定提前解除租賃合同召回産品,違約金按之前簽訂的加一百倍賠償,絕不怠慢霍爺一點。”
手下已跟他報告過,外面惟谷和譚氏集團出動大量人手瘋狂尋找塵微下落,北青蘿附屬醫院周邊一開始的暗流已直接變成明浪。不過塵微被安排在秘密ICU,自己也已派出一整支飓神守衛,他們的人連靠近百米内都别想。
瞄了眼面前文書上解約合同幾個字,他輕蔑一笑:“我使用體驗不錯,等出了問題再說。”而後不再多看一眼合同,自顧自繼續喝茶。
譚丞和方立無聲對望,他們知道霍甯憎不會輕易放手,所以來之前也做了另一手準備。方立調出一塊全息屏幕,将兩張照片展示在霍甯憎面前。
“霍爺和塵微相處許久,應該知道他流血時需要打凝血劑以及定期輸造血劑。”他指了指圖片上的一支凝血劑和袋裝造血劑,“這兩樣東西由我們定期提供,若霍爺執意要用我們有問題的産品,恕我們今後隻能斷供,沒有凝血劑,或許極度小心翼翼可以保他不受傷,但若沒有造血劑。”他盯着霍甯憎挑眉陰笑,“他活不過一個月。”
霍甯憎眸光無聲冷冽,他們用這個威脅他。
凝血劑的成分制作雖然複雜,但之前就讓葉棠茗帶着團隊研制,目前已能制造出一模一樣的。
而造血劑,是捏着塵微命脈的東西。即使每月要經曆一次痛不欲生也必須準時輸液,隻要那天不是有非常緊急的任務,自己一定會陪在人身邊抱着安撫,盡力緩解他痛苦。
他是見過沒及時輸液的塵微差點沒命的,至今心有餘悸。對塵微,從科技控制到生物控制,俞總沒留給他留一條得以喘息的後路。
不過,今天能底氣十足地坐在他們面前拒絕,是因為塵微在屏蔽時間内跟自己說過,他已研究出造血劑的配方和制造方法,現在所用的都是他自己制造的,早不用惟谷提供了,但仍舊定期接受,沒讓他們起疑心。
“斷。”霍甯憎直接将杯子往茶幾上一扔,杯子滑向對面,茶水潑了他們一身,“他一定比你們加起來命都長。”
是聽着平穩的語氣,然而譚丞和方立被他不怒自威的氣勢震得一麻,都沒顧上衣服的茶漬。二人微偏頭用眼神交流。
方立:他們連造血劑都複刻出來了?
譚丞:大概率。
轉回頭,他們壓下眸光藏住失望。至此,惟谷集團縛住塵微的兩條鎖鍊全部斷裂。
譚丞啪地猛拍茶幾起身,怒火一瞬燒幹淨他的理智:“他是我們集團産品!你憑什麼霸占!”
傅婉書适時上前一步,将他們之前簽的租賃合同用全息屏幕亮出并禮貌微笑:“譚公子,不好意思,我們霍爺隻不過是行使正當權利,租賃期限還有三年哦。”
方立指甲掐進掌心逼着自己克制憤怒:“按照合同,三年後若霍爺未能按時歸還産品,需要按照造價的三倍賠償!”
“九百億星币。”這話似乎正如霍甯憎的願,他唇角勾起愉悅而急切的笑意,“湊個整,一千億,現在就簽買賣合同。”
勃然大怒頃刻爆出,譚丞擡手就去抓霍甯憎衣領:“把他還給我!!”
即将碰到時,霍甯憎貼身護衛狙擊槍槍口直接撞上他額頭向後狠狠一推,他被推得一下跌坐上沙發,卻悍然不顧刷地起身還要再去,狙擊手咔咔上膛準備扣扳機。
“有話好說!”方立急忙拉住譚丞擡手制止護衛,護衛側頭睨向霍甯憎,見他手一擺才收槍後退。
“你瘋了?”方立猛地晃了下譚丞試圖喚回他一絲理智,“這裡是北青蘿!”
霍甯憎緩緩起身,陰影投射到對面二人身上,方立下意識帶着譚丞後退一步警覺盯他。
“‘還’字用得我很不喜歡。”霍甯憎眸中陰雲密布,似有淩厲雷電于眼底閃爍,“他從來不是你的,還請譚公子今後注意言辭。”
譚丞粗氣直喘,怒到猩紅的雙眸狠瞪他,出口的話帶着顫音:“他到底在哪兒?”
霍甯憎一點兒也不急着回答,接過傅婉書燃好的雪茄,慢條斯理地抽了一口,微仰頭吐出煙霧,模糊了雙方視線。
“誰知道。”他說,“或許,自由了吧。”
譚丞陡然仲怔,片刻後他呼了口極深的氣,将自己的胳膊從方立手中抽出:“你出去等我。”
“可……”方立遲疑。
“放心。”譚丞道。
聽出譚丞語氣裡的堅決,方立隻好聽從。
等人走遠,譚丞目光重回霍甯憎臉上:“暗殺程序會強迫他超極限運轉身體完成任務,不死不休。”他語氣裡竟夾雜幾分請求,“我隻想知道,他怎麼樣了?”
霍甯憎無視他急迫的視線,輕飄飄丢下一句:“不牢譚公子費心。”
譚丞越過茶幾直接步到霍甯憎面前,守衛槍口一直跟着他,他臉上的怒意被陰寒覆蓋。
“我不會放棄找他。”
霍甯憎聽出來了,他這句話并非代表惟谷。
“也不會讓你有安甯日子過,我看你能把他藏多久。”
話畢他撞過霍甯憎的肩準備離開,卻被一把捏住胳膊,過緊的力道讓疼痛不斷加深,他咬着牙沒吭聲。
“譚氏非要與北青蘿為敵,我不介意。”霍甯憎聲音仿若來自地底,晦暗沉重,冰冷刺骨,“但請譚公子記住,誰也别想從我身邊帶走他。”
猛地從霍甯憎掌中掙脫,譚丞一言不發,大步流星踏出會議室。
“咳咳咳!”人一走遠,霍甯憎再也控制不住壓制已久的劇烈咳嗽,傅婉書趕忙抽走他指尖的雪茄去給他倒溫水,護衛扶着他坐下替他拍背。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拿開捂嘴的手一看,掌心被黏膩的液體染紅,他喘息急促到發出輕微哮鳴聲,沖進來的醫護團隊在他視線裡都有些模糊。
半月後。
似乎在沒有方向的濃霧裡飄了許久,塵微意識逐漸下落,很輕很慢,直到背部抵到實處,他終于從荒蕪大夢裡蘇醒。
睜眼依舊是一片白,細微的人聲朦胧了許久才開始清晰,跟着一起清晰起來的是眼前的景象,他緩慢轉動眼珠,反應了半天,才确認是陌生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