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res的房子門口,有道身影已在此駐足一個多小時。
一個多小時了,何宴仍沒有勇氣推開這扇門。
和Cures雖然是異星戀,但那家夥非常粘人,隻要有便空信息電話不斷,極高的精神契合度和親密度很大程度上減少了距離帶來的落差感。
剛蘇醒那會,他第一反應就是立刻打開全系,未讀消息和未接電話爆滿,唯獨置頂的那個人,最近一條消息還停留在數天前,内容是:
[宴哥,我害怕。]
雖然醒了,但他覺得自己意識似乎還很虛浮,所有感覺皆落不到實處,像是從一個夢境踏入更深層次的夢境。
或許,他在裡面等我呢。
何宴終于顫巍巍擡起手去開門。
咔哒——
智能門鎖在輕碰到他指尖的刹那就反應靈敏地打開。正值夜間,他被撲面而來的黑吞噬。
Cures怕黑,他住的房子,夜晚總會留一盞小夜燈。
心髒緊縮到幾乎窒息,何宴仍呼吸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誰的美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擡起的腳步,稍微回過來味來時,人已進入房間。
黑燈瞎火中,隻有寒冬般的冷氣。
啪——
下一秒所有燈光陡然大亮,何宴心口一震,眸中一亮。
“何宴身份識别成功,允許顯示留存信息。”
一道機械音随即響起,播報過後,一塊全息屏幕出現在他面前,上面有一行字:
[何宴親啟。]
字的下方有一個愛心狀的按鍵閃爍,提示他按下。他趕忙操作,而後屏幕翻過一頁:
[這一條與Cures主體意識系統斷聯超過一周、隻要識别到何宴進入就自動顯示的留存信息,請繼續操作。]
他迫不及待再次摁下愛心按鍵,屏幕一翻,一封親筆信出現。
我最愛的宴哥:
作為S級機器人,我深知自己生命的結束始于一切程序歸零,這件事可能不受我自主意識控制,我怕到時候來不及跟宴哥說再見,所以提前說一聲,也算好好道了别,再見,宴哥。
以及,此時此刻,我是真心愛着你。
如果,我有心的話。
讀完最後一個字,目光所落之處恰好是客廳茶幾,上面堆疊着寫了一半的婚禮請柬。
他們計劃邀請的來賓超過兩百人,需要準備兩百多張請柬,在這用智能設備幾分鐘就能搞定的時代,Cures非要堅持一張一張手寫。
他說,很多年以前,人類都是這樣做的。
他說,我想盡力減少大家對宴哥和一個純機器人結婚的非議,我要用一切辦法,讓自己沾染“人情味”。
他說,我要證明,純機器人也值得被愛。
轟隆——
驚雷于一刹打入心髒,何宴如夢初醒般狠狠一痛,無數刀片接踵而至,将他淩遲得鮮血淋漓。
“呃啊——”
捂着頭轟然倒地,他清晰聽見世界崩塌碎裂的聲音,劇烈恸哭在天翻地覆中橫沖直撞,穿透最先進的隔音牆滲入雲霄。
他被遺棄在地動山搖的峽谷任飛沙走石埋葬。
霍甯憎于兩個小時後到達,他在睡夢中收到醫院緊急電話說何宴不見了,正常情況下不可能有人能越過飓神護衛隊悄無聲息帶走人,後來仔細一查,還找塵微檢查了監控系統,發現他果然是自己離開的。
想到的會去的地方也隻有一個。
到的時候,霍甯憎發現他竟連門都忘記關了,好在今天是醫院先發現人不見,他現在是俞總緊盯的目标,要是被惟谷的人先發現,他得再“死”一次。
還沒進門,一股濃烈的酒味就竄入鼻間,霍甯憎踢着酒瓶叮呤啷當地走到躺在客廳已爛醉如泥的人身邊。
顯示Cures留存信息的全息屏幕還挂在那兒,茶幾上的請柬映入眼簾。
霍甯憎默然歎息沉重的氣。
“你剛醒,不能這樣喝酒。”他蹲下身,抽走何宴手裡的酒瓶把人扶起來,“去床上睡。”
何宴并未睡着,隻是借酒精讓自己麻木,完全清醒時的痛,他承受不住。
霍甯憎拉動身體時,他睜開了眼,但剛剛經受沉痛打擊和意識模糊下,毫無理智的偏執讓他口不擇言。
“怎麼?為北青蘿的首領,你是來催我趕緊上崗?不然集□□統要受影響?”他帶着醉意冷笑,“還是,來看我的笑話?笑我從一開始沒聽你勸告非要跟個機器人談戀愛,現在自食其果了?”
下一秒猛地推開霍甯憎失控嘶吼:“你很得意吧?你做的決策永遠正确!你是來跟我顯擺你多有先見之明的麼?!”
本來蹲姿就不穩,霍甯憎被推得失重後倒,但手掌及時抻了把沒有摔下,他手腕一個使力将自己反推起刷地揪住何宴衣領抵在沙發背。
何宴喘息粗氣閉眼,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似乎就在等着誰去揍他一頓。
霍甯憎忽而起身揪着衣領将他一把從地上拽起扔到沙發上,而後打開全系調出一份文件,直接翻到最後簽上了自己的名。
“這是辭退書。”他将顯示文件的全息屏幕推到何宴面前,“賠償金我按規定的三倍付,我簽過字的文件已經發給你,什麼時候簽字随你,一天不簽,我照常給你發一天工資,也不會催你工作,隻要能疏解痛苦,你想怎麼揮霍怎麼揮霍,錢沒了随時來找我,我無條件提供。”
“但俞總已經盯上了你,不是離職就能解決的,所以我會派暗衛保護你,直到危機解除。”
“于公,這些年你對集團功不可沒,北青蘿從不抛棄任何一位功臣,于私,你是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