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是你事情太多，時間又太久遠，的确是忘記了？”塵微分析得一臉認真，“畢竟，作為‘天法’老大，關于用來确認集團首領身份這樣事關重大的問題，總不能現場瞎編吧？”

“誰知道呢？”霍甯憎不解撓頭，“他就是個固執又奇怪的老頭。”

“阿啾！”又背着小玉偷喝冰可樂的梁叔冷不丁打了個大噴嚏。

“對了，為什麼最後在我家人忌日和我生日之間選擇後者？”霍甯憎問，“怎麼推理分析的？”

塵微捧着他的臉，調皮啄他唇，而後粲然一笑。

“沒有任何推理分析，是我的祝願，我希望你，隻記得快樂的日子。”

霍甯憎恨自己沒有身體。

第三天的斷連隻是個開始，到第四天時，霍甯憎已經不能長久維持全息影像狀态，出現一段時間就斷連一段時間，并出現時間越來越短，斷連時間卻越來越長。

而在他塵微和何宴緊急探讨解決辦法時，偏偏星際最高調查局又傳來方立被暗殺的消息。作為知道俞總最多秘密的人，暗殺者是誰派來的不言而喻。

譚丞和方立被分開關押，方立被暗殺，譚丞也岌岌可危，星際最高調查局緊急請求飓神特戰隊支援，對重要證人進行嚴密保護。

塵微和短暫出現的霍甯憎溝通後，以他身份親自帶人前往。調查局在外星，過去途中他就收到方立的死亡調查報告，是被僞裝成看守的殺手注射劇毒而亡。

到達暫押譚丞的“特别監管室”時，十幾名護衛守在外面，牆上屏幕正顯示360度無死角室内實時監控錄像。專案組組長将塵微引進室内後就退了出去。

譚丞面色憔悴，多日未刮的胡渣布滿下巴，和塵微印象裡對自己裝扮要求極其精緻的模樣已是雲泥之别。他自始至終低頭不語，對周圍一切動靜都漠不關心。

“方立被暗殺，你知道麼？”塵微立在他對面。

聽見霍甯憎聲音，譚丞頭一擡，一種無助地驚喜從他眸中流露：“熟人，這麼多天了，我總算見到一個熟人了。”

“塵微怎麼樣？你找到他了麼？”他緊接着心急火燎地問。

“找到了。”塵微淡然回道，“命保住了，身體正在修複。”他故意隐去修複者是郁廉這事。

“别人技術不夠，對他身體構造了解也不夠全面，别越弄越糟。”他憂心忡忡搖頭，“我全系被沒收了，你去找他們拿，輸入‘bdk948456’這個密碼，會直接打開一個專屬文件夾，裡面有我獲取的塵微身體全部資料，你導出來拿給他們，讓他們按照這份文件修複。”

有郁廉親自修複，哪還需要他的文件，但塵微嘴上還是答應：“好。”

安排完塵微的事，他無力往椅背上一靠，自嘲苦笑：“我隻是想進最好的科技集團實現抱負，沒想過刻意去傷害誰，如果我不在乎星際第一科技集團首席研發官的名号及時止損，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

“你參與不深，做不了幾年牢，出來以後還能重新開始，吃點東西吧。”塵微擡手示意他手邊堪堪比他早一步送來的飯菜，這是專案組組長給的任務，說他幾乎絕食，導緻整個人精神極差，非常影響審問進度。

“如果這話是塵微對我說的就好了。”他苦澀輕笑，而後長舒口氣，“我爸媽一定急瘋了，我對不起他們，隻能好好表現争取早點出去見他們賠罪。”

“對了。”他擡眸直視霍甯憎，目光變得坦然，“那天我們‘隻要我保住塵微的命，你的命就任我處置’的約定作廢，我沒能護住他，前提不成立，而且，我突然沒那麼想要你的命了。”

話畢他端起碗開始吃飯，剛聽到這個約定的塵微沉入驚異，霍甯憎他……

還沒來得及細想更多，一個非常微弱的紅點被視力極佳的霍甯憎眼睛捕捉到。塵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打飛譚丞手裡的筷子同時撲倒他打開防禦罩。

砰——

巨大爆炸刹那讓狹小空間劇烈震蕩，防禦罩防禦指數極速下降，堪堪擋住所有沖擊力。下一秒開着防護的星警和飓神特戰隊魚貫而入。

“去查。”塵微向這次執行保護人證任務的隊長下令，“微型炸彈被藏在筷子裡，務必盡快找出行兇者！”

話音未落他準備起身，卻忽然被譚丞拽着衣領一把拉下，他人還驚魂未定，手和聲音也顫抖不止，卻硬咬着牙用隻有塵微聽見的音量開口。

“我家主卧床的床頭軟包第一排從左到右第三顆水晶扣是個存儲器，裡面有我掌握的所有惟谷核心技術，密碼是‘CJ564823’，你親自去取。”他目光發紅緊迫，雙唇直哆嗦，“我已經沒什麼能做的了，跟俞總的鬥争，一定要勝利！”

一回遠跖星，塵微就按照譚丞所說秘密去取了水晶存儲器，回到無題宮他往沙發一坐就插入顯示設備查看，同時做拷貝。

裡面的确有許多惟谷産品的核心技術，但沒有他最想要的“Dominator控制系統”，看來真的隻有俞總一人掌握這項技術。

他忍不住失望，但在霍甯憎再次出現時立刻掃去陰霾，以柔笑相迎，跟他說了之後發生的事。

“還好你及時趕到。”霍甯憎說，塵微窩在沙發角落，他就盤坐在人對面，“那應該是種定時爆炸的微型炸彈，算準時間在譚丞吃飯時爆炸。”

“沒想到，他的人已滲透到最高調查局。”塵微疲憊揉捏眉心，“不過飓神已經聯合星際聯盟警隊做緊急排查，共找出奸細5名，防護系統已由飓神重置，螞蟻都爬不進，現在他非常安全。”

“辛苦了。”霍甯憎聲音溫柔至極，像哄小孩般帶着輕淺笑意，“微微小朋友，現在聽我指揮，首先伸出右手手。”

塵微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

“然後慢慢放到頭頂，好，非常好，現在像撫摸貓咪那樣撫摸自己的頭發發。”

做完以後塵微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剛要放下，霍甯憎柔沉聲音沁入心脾。

“乖微微，替我摸的。”

塵微噗嗤一聲笑了，笑着笑着就淚如雨下。

霍甯憎手忙腳亂地安撫，卻連拿張紙巾都做不到，更别說擁抱輕吻，隻能等着塵微自己平靜。

“在惟谷刑房，譚丞問我……”塵微無法平靜，邊抽噎邊道，“如果注定要承受那麼多痛苦才能遇見你，還願不願意再來一次，我那時說不要了……”他已泣不成聲，“其實我騙他的，真正的答案，我隻想和你說。”

如泉眼泉水的淚愈發洶湧，他語氣卻愈發堅定。

“如果真的隻有這樣才能遇見你，無論承受多少痛苦我都願意，你無法改變我過去的傷痛，但和你的相遇讓我與他們和解，隻有和過去和解，才能踏上新的征程，和你一起的新征程。”

霍甯憎俯身将人擁入懷中。

“我也一樣，微微。”

那晚擁抱以後，霍甯憎再無法維持全息影像，隻能通過耳機、音箱等設備輸出言語，到晚上時連開關全息屏幕都不太行了。

第五天時，系統徹底失控，他想控制智能飲水機給塵微倒水，結果水溢成瀑布都關不上；他想在塵微進家門前為他開提前開好空調，卻在大夏天開成制熱……

到了第六天，他已連失控的控制都做不到，隻剩音響偶爾一聲滋啦、屏幕垂死掙紮般突閃的雪花。

第七天，閃現也消失，塵微的世界突然寂靜無聲。偌大的家裡，隻剩他抱着中轉載體跌坐在地撕心裂肺的哭聲。

最後幾個小時，他推去一切工作守在修複室門口，這幾天他再怎麼崩潰都不敢和郁廉對話，唯恐浪費他一分一秒。

最後一小時，塵微已緊張到心跳如雷，沒心思做任何事，他知道自己正踮腳在懸崖邊，若是沒成，他必立刻墜入萬丈深淵。

砰——

郁廉突然猛地推開門。

“好了！快！”

塵微慌忙進入。

四十分鐘後。

手術順利，主副芯片全部歸位。

郁廉正準備拿掉通過特制數據線連接在一起、貼在他們眉心的電極片時，一陣藍光突然自數據線上爆出。

他們同時猛然睜眼。

樁樁事件如飛速流轉的光暈沖入，最後凝聚成一枚重磅炸彈在兩人腦海轟然炸開。

塵微彈坐而起，瞳孔劇顫。

霍甯憎隻驚愣了一瞬，旋即翻身下床沖過去一把将人死死抱進懷裡。

劇顫從瞳孔蔓延至塵微全身，出口的言語抖得地動山搖。

“我才是，真正的，霍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