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能聯系起來，很多事也都有了解釋。”霍甯憎的語氣是種來自深淵般的平靜，明明每一個字都說得很穩，可聽來就是莫名汗毛直豎，“比如，為什麼你實驗室的電視總在軍事頻道，因為你刻意讓我對北青蘿和南宮衍加深印象，讓我相信他們是能助我複仇的最堅實力量，并且一直給我灌輸‘隻有成為像南宮衍那樣強大的人才能為家人複仇’的思想。”

“再比如，一個七歲的孩子偷偷用實驗室電腦查詢如何制作槍支、甚至偷拿材料親手制作出成品，你怎麼可能真的一點蛛絲馬迹都察覺不到？看見我在那種環境下還能造槍，你已經想象過很多次南宮衍遇見我時的興奮了吧？”

“還有，微微這次想逃離惟谷，你帶他走的當年我帶他出逃的路線，按理說除了帶頭的我，可能連走過一遍的微微都記得不全了，你是怎麼知道的？除非，你早就在我們身上安裝了定位器，時刻監察着我們的一舉一動，我們到五号偏門時，你就在附近，對吧？”

霍甯憎如利箭的目光刺得郁廉渾身一寒，他指甲不自覺掐入掌心，手心也滲出了汗。

“那天，你躲在暗處，有兩個目的，第一，你會暗中幫助我，保證我順利逃出，第二，就算那天微微沒有主動選擇留下，你也不會讓他跟我走。”霍甯憎垂眸凝望懷裡的人，那時場景曆曆在目，“逃出後，如果能被南宮衍看中，培養成一個強有力的複仇機器最好，若是不行，你再以尋找合适的實驗體為由物色下一個目标，比起一個一無所有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七歲小孩，微微留在你身邊會更安全，生活也更有保障，而我，出了惟谷大門隻能自生自滅。”

郁廉指尖微顫，心虛轉眸避開霍甯憎逼視目光，當初那個小孩的确如他所希望的那樣變得強大，但好像強大到即使人隻是坐在那裡，自己也招架不住。

霍甯憎臉頰抵在塵微額發上，抱着人的手臂持續收緊。

“離開惟谷後，你生怕我忘記仇恨，總是‘不經意’透露我家人的遺體又被切割下哪部分拿去做實驗了這種消息，你看出我在意微微，就時不時告訴我他的活體實驗有多痛苦，甚至發送一些令人心驚肉跳的實驗過程照片，用以上種種加深我對俞總的痛恨。”

于塵微眉心落下輕柔一吻，他終于小心翼翼将人放下，而後一步一步踱到郁廉面前，投射的陰影将對方完全遮蔽後腳步一頓。

“以及，為了讓我對滅門仇恨刻骨銘心，故意将我引到标本室，暗中打開門，緻使我親眼看見家人被浸泡的屍體标本。”

渾身猛然一僵，郁廉沒有擡頭，但能明顯感覺到霍甯憎打在自己身上燃着烈火的視線。

“那是你的專屬實驗室，裡面有許多重要物件，平時大門緊閉，那天門怎麼剛好是打開狀态？我跑出去以後你立馬追出，卻在很久以後才找到我們，一個大人怎會輕易追丢一個幾歲的小孩？在你後面跑出來的微微都跟上我了你卻跟不上？”

在霍甯憎一聲聲質問下，郁廉僵着脊背呼吸愈發急促。對于已然暴露的事，他确實沒必要再說謊，但原本也隻是想談及一些重點和事情大緻始末，然而霍甯憎細緻到這種地步的分析仿若将他扒幹淨示衆。

他對塵微多問心無愧，就對霍甯憎多問心有愧。

良久後，他後背無力一躬，阖眸垂首。

“我原本的期望是，隻要你能做到北青蘿高層，複仇就有望，當得知你直接成為首領的那一天，是我進惟谷以來最興奮的一天，我知道我醞釀了二十幾的風暴，終于要翻天覆地了。

“之後你果然開始了複仇計劃，當年參與殘殺霍家的那些人，你每殺一個，我心裡的石頭就卸掉一塊。”

悠長惋惜的哀歎自口中吐出，他緩慢搖頭。

“最後一個，就差最後一個了。”

空氣突然靜默下去，霍甯憎在陰暗處眸光雪亮，俨然成了一名犀利的審判者，而被審判的人低頭不語，隻是在這樣的灼視下，背部微微顫栗。

哒—哒—哒—

霍甯憎逐步回退，覆蓋在郁廉身上的陰影也被撤回，他最終坐回塵微床邊，握住人冰涼的手。

“南宮衍是惜才愛才，但作為北青蘿首領，不可能僅憑有作戰和造武天賦就随便接收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哪怕隻是個小孩，還有俞總，我和微微的數據都被錄入過，以他謹慎程度，必然過一段時間就會核對一次。

他利刃般的餘光睨着郁廉。

“怎麼瞞過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