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五官和頭發。
是塵微之前在俞總辦公室看見的替身S級機器人。
被耍了。
他抛出鈎爪,倏地将正沖過來的霍甯憎手裡的沖鋒槍勾到自己手裡對着替身瘋狂射擊。
“人類法律不容踐踏!人類意志永不為奴!”
“人類法律不容踐踏!人類意志永不為奴!”
最大馬力的沖鋒槍蓋不住他的堅如磐石呐喊。
“人類法律不容踐踏!人類意志永不為奴!”
不知是誰突然跟着他一起喊了起來,下一刻所有人聲音齊齊響起。
“人類法律不容踐踏!!人類意志永不為奴!!”
“人類法律不容踐踏!!!人類意志永不為!!!”
廢墟之上,聲浪一浪高過一浪,熱潮比之前的大戰更洶湧壯闊,沖上雲霄劃向夜空。霍甯憎停下腳步,在氣勢如虹的呐喊中朝天開了三槍。
狂風驟雨自縫隙中破出。
塵微最後一絲力氣與最後一顆子彈共同脫出,人跟着脫手的沖鋒槍一齊癱軟下跌,槍支滾落而下,而他在跌下最高處邊緣時被溫暖的胸膛擋住、溫柔的懷抱圈住。
“人類法律不容踐踏……人類意志永不為奴……”
呼着紊亂的氣息虛弱而顫抖地呢喃完這句話,他意識徹底墜入深淵。
北青蘿附屬醫院特護病房。
塵微正吊着水昏睡,霍甯憎坐在床邊守着他。他受傷不重,都是些皮外傷,暈倒主要是因為情緒過于激動加上體力不支。
然而他目前狀态不佳,主要原因是他暈過去以後俞總像發洩怒意似的突然加強控制系統的攻擊力度,逼得何宴也不得不采用更激烈的方式讓封鎖系統防守甚至反攻。
原本互相抗衡但還能維持穩定的大系統忽然開始大戰,你來我往的,用的還都是重武器,作為承載體的塵微自然非常煎熬,高燒反複,人也是迷迷糊糊哼哼唧唧,不安穩得很。
“唔……”
伴着難受悶哼,塵微插着針頭的手劇烈一抽,針頭直接脫出,血線頓時迸濺,霍甯憎趕忙打開一旁的醫藥箱取出酒精片用一隻手按壓止血,另一手快速取出凝血劑給人注入,血止住後用輸液貼壓住針口。
瓶裡的藥水本身也見底了,霍甯憎不必再重新插針。他上了床把眉頭擰成麻花團的人抱進懷裡,輕輕柔柔拍着哄,塵微終于慢慢安穩下來,眉頭一點一點松開,呼吸也恢複平穩,哼唧的頻率也逐漸降低。他擡頭睨了眼顯示器上的體溫,卻還是在38℃上下浮動,并未有明顯減低。
疲憊而憂心的長氣從他口中歎出。
塵微的身體,是他最束手無策的事。他已經絞盡腦汁費經心思的去養,請最好的醫療團隊、療養團隊,隻要他們說對塵微有好處的食藥材食材療養設備,不管多貴多難弄,他都會想盡辦法弄來;塵微喜歡吃他做的飯,也隻有吃他做的飯的時候才會多吃一些,于是他但凡有空就親自下廚,哪怕才剛從兇險的任務現場回來,隻要沒累到徹底不能動,在飯點就做飯,是午後就給他烤些蛋糕餅幹之類的甜品,如遇夜間還會給他弄碗面條小馄饨什麼的做夜宵……
在精心養護下,塵微的确越來越好,甚至會長胖一些,然而偏偏每次好不容易長了幾斤時,身體就會出這樣那樣的問題,有時是遇到突發狀況,有時什麼事都沒有,好好的說生病就生病,一旦生病就一朝回到解放前,花幾個月費大勁養起來的四五斤,兩三天就瘦回去了。
抱着硌手,也硌心。
“啊……呃……”
剛剛才安穩些的人不知怎麼的又呻/吟起來,眼皮要睜不睜地顫動着,偶然露出的縫隙也隻有虛軟的眼白,連瞳仁都落不下。
“難受得很麼?”霍甯憎不斷撫摸他濕透的鬓發。
“嗯……嗯……”
不知是對霍甯憎問題的回答還是隻是生理反應,他哆嗦着唇從鼻腔哼出虛弱的音,蠕動着身體費力往霍甯憎懷裡鑽,似乎隻有那裡才能讓他好受些。
霍甯憎無法做更多的事,隻能把人抱得緊些再緊些。
一小時後,霍甯憎頭一墜從迷糊中驚醒,他竟也靠在床頭眯着了。醒來第一反應便是低頭望向懷裡人,眉頭舒展,呼吸均勻,再一看體溫也降了下來,他一口氣終于呼出。
何宴的好消息接踵而至:
[俞總暫停攻擊,系統重新平衡。]
也是。霍甯憎冷笑,俞總現在要忙的事一堆,不會一直把精力放在控制系統的攻擊上。盡管用替身耍了他們,但失去一個替身以及全局覆沒的他損失更重,且最後衆人在廢墟之上齊聲呐喊估計徹底觸怒了他,來這麼一出純粹為了發洩怒火和報複。
他現在清楚得很,折磨塵微也是讓自己不好受,一箭雙雕。
叮——
系統提示他井鶴司在門外,摁下開門鍵後,他小心翼翼将塵微放下後,自己輕手輕腳地下床給人掖好輩子。
“要不要出去說?”南宮吉源輕聲問走過來的霍甯憎。
“不用。”霍甯憎回頭睨了眼塵微,“他情況穩定下來了,可能快醒了,醒來看不到我會不安的。”
井鶴司輕捶他肩膀:“我看人挺獨立的,少把人當三歲小孩。”
“切。”他鄙夷挑眉,“不知道是誰對我弟弟那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對了吉源最近還好麼?我這段時間焦頭爛額,都沒顧上問問他。”
“嗯,他最近還不錯。”一提到南宮吉源,井鶴司眸中笑意明顯加深,“我又給他減少工作量了,他現在除了設計珠寶,還熱衷上研究美食了。”他跟着霍甯憎坐到沙發上,将手中的保溫袋放在茶幾上,從裡面拿出一個飯盒,“知道你肯定還沒吃飯,這是他今天中午做的咖喱牛肉飯,你嘗嘗。”
“啧啧。”霍甯憎邊搖頭邊打開飯盒,“物是人非啊,我現在隻能吃你們吃剩下的了。”
“少來。”井鶴司又從袋裡掏出兩罐冰啤酒,“吉源記着你呢,是知道我要過來特意做了讓我帶給你的。”
“嗯,弟弟沒白養。”霍甯憎送了一大口進嘴,“喲,是可以啊,鶴司兄口福不淺。”
井鶴司将兩罐啤酒都打開,放了一罐在霍甯憎面前,拿起另一罐敬他:“吉源的事,我還沒謝你,坦白說,那段時間我一看見你拳頭就發癢,不過現在回頭看,你是對的,要不是你,吉源不會那麼快看清自己的心。”
霍甯憎拿起啤酒跟他一碰:“就你兩那各有别扭勁兒,我再不推一把,鶴司兄不知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抱得美人歸。”
兩人相視一笑,咕咚灌下一大口啤酒。
“霍兄,愛一個人,好幸福啊。”井鶴司并非性情中人,但這句話一出口,竟微微哽咽眼尾發紅,“尤其當這個人也愛你時,幸福達到了頂點。”
霍甯憎愣了愣,和塵微相識以來的點滴悲歡離合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他朝病床上人深深凝望一眼,而後一笑,啤酒罐再次和井鶴司相碰。
“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