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出特别關押處大門，八九點鐘的燦陽兜頭照下，譚丞先是擡手擋了下刺眼陽光，慢慢适應後放下手，阖眸任陽光照耀。

從昨天分開後塵微到現在一直沒收到霍甯憎任何消息，他向門前掃視了一圈，已經有一輛保姆車和八輛轎跑列隊等待，每輛車旁都站着四名手下，保姆車車門已被打開，一管家打扮的人恭敬候在車門旁，在譚丞踏出門時，所有人齊齊鞠躬哈腰喊了“少爺好”。

這些都是譚家的人，塵微目光向更遠的地方尋去，終于在有些隐蔽的花壇後捕捉到另一輛保姆車，他嘴角終于勾了勾。

“真好。”譚丞睜開雙眼，在關押處的陰霾幾乎被一掃而空，他轉過身面對塵微，“我父母應該已動用了一切能動用的手段，但星際聯盟不是輕易能搞定的，尤其這事件關乎到全人類安危。”

塵微詫異睨了眼他。

“不用驚訝。”他笑笑，“我隐約感知俞總在幹什麼對人類不好的事，但我不清楚動機也沒有任何證據，所以無法向官方說明，亂說反而會給我帶來麻煩，但你們突然讓我找多年前慘案證據，就說明你們已有所察覺，說不定已經查出不得了的東西，但為免引起大面積恐慌，隻能拉多前慘案出來，找個由頭公開通緝他，是吧？”

“沒錯。”塵微直接承認，他眸光一閃，“有興趣參與更深？”

譚丞了然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若是發生大型戰争，譚氏會最大能力提供資金物資資助，也會竭盡所能幫助因戰争産生的難民，但我已決定，不深入再參與之後的事，我也還沒想好今後的路，但我已離家太久了，這些天，我父母一定為我操碎了心，我現在隻想回家好好陪陪他們，原諒我的懦弱。”

“理解。”塵微輕點頭。

“還有件事。”譚丞面對塵微，定定望着他，“我總回想起我差點被暗殺霍甯憎救了我那次的事，後來某一天，我猛然驚覺他的眼神表情都不對勁，那天來的，是你對麼？”

“是。”塵微坦然迎着他視線。

譚丞瞳孔一縮，頃刻聚滿期待：“為什麼救我？僅僅因為我還有利用價值？”

塵微：“不是。”

譚丞呼吸一滞。

“譚公子。”塵微少有地調侃，“要是你死了，你老爹不得追到天涯海角來殺人？”

短暫愣怔，譚丞哈哈大笑。

笑意淡去，他目光在塵微身上落了又落，最後張開雙臂。

“我，可以要一個告别擁抱麼？”

塵微向前一步，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動作大方自然，那沁了心脾多年的水汽百合香頓時充斥他鼻腔，而後滲透進每根毛孔。

他小心翼翼落下雙臂，也隻是輕輕擁住了人。

他們擁抱落成的那刻，霍甯憎将單向透視窗完全關閉，沒開燈的車内霎時暗下，成了不透光的密閉空間，唯一的光源是在他唇前猛亮的雪茄。

五分鐘後，車門被從外部打開。

“等多久了？”塵微邊坐進來邊問，“怎麼不開燈？”

霍甯憎沒立刻回答，而是從保溫櫃裡拿出一杯熱奶茶放在塵微面前桌上單手戳開，而後抽過毛毯熟練抖開往塵微身上一搭，最後為自己将伏特加添滿後灌下一大口。

“聊得挺愉快。”他不痛不癢說了句。

塵微剛握住奶茶的手一頓，轉頭睨人：“是告别。”

車門自動閉合，車内再次暗下，霍甯憎放酒杯的動作有些重，冰塊在幽暗中一陣叮當。

“你還是不明白，我對你的占有欲有多強。”

之後的一路，兩人皆沉默不言。期間井鶴司打來一個電話，說文件已通過檢測，可以作為物證，現在隻剩下人證，可是……

可是，除俞總以外的人證，皆已斃命于霍甯憎槍下。

他沒說完彼此都清楚的事實，隻是說再想其他對策，霍甯憎從頭到尾隻最後“嗯”了一聲，就挂斷了電話。

塵微阖眸躺在沙發椅上，卻絲毫沒有睡意。他深覺身邊的人心事重重，且沉默得不正常，這種沉默絕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和譚丞告别的事。

霍甯憎的态度讓他莫名煩躁，正糾結要不要直接問的時候，車停了。

“到了。”霍甯憎的聲音比無燈車内更幽暗，“帶你去個地方，做好心理準備。”

車門開啟，入目是一片樹林，樹林裡有一座廢棄小屋。種種迹象讓塵微忐忑不安，但他還是壓着心緒下了車。

剛準備走，他腳下一輕，整個人被托着腿根抱起，他雙腿夾着霍甯憎的腰，摟着人脖子趴在他肩膀上。霍甯憎依舊沉默踩在泥濘路上，帶着尖刺的雜草劃在他褲腿，塵微被抱的高度則觸碰不到這些。

進入廢棄小屋，霍甯憎一頓操作，最後打開一個隐蔽機關，一面明明看起來是牆的地方開啟一道門，塵微被抱着進入門裡。

剛剛站定，就有細微機關聲響起，他們所在的隔間像電梯般往下滑去，且塵微能從運動軌迹中判斷，它不是直線向下，而是一會下落一會上升，甚至還有平移轉彎等，途還停止兩次進行身份識别，每次識别方式都不同。

五分鐘後，移動隔間徹底停止，塵微被霍甯憎抱着又七拐八拐走了十分鐘，終于在一扇推拉大門前停下。

“準備最終身份識别。”大門響起機械音，同時一道紅光掃下來。

“身份識别成功，允許開門。”

嘩啦——

厚重大門開啟，塵微被帶進去放下，随即眼前一暗，雙目被霍甯憎掌心遮住，而後又被摁着肩膀轉了個身面對是室内，最後整個人被霍甯憎從背後箍在懷裡。

手掌緩緩放下，眼前一片明亮。室内陳設簡潔，隻有幾個并排放列的長方體灰色半透玻璃罩，每個玻璃罩裡面都有一個人，他們對外來者沒有反應，似乎看不見也聽不見外面的情況。

塵微看清他們的樣貌的那瞬，海嘯爆發在胸腔。

是除俞總以外“半智能機械人項目”組的其他九位成員。

活生生的九位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