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M.拾歡的那晚,酒吧的人之間有些傳言。
有人說霍爺直接從隔離區将塵微抱出,帶到神秘地獄所在的頂層第九層;
有人說聽見第九層傳出震天動地的動靜,響了很久;
有人說塵微是第一個全須全尾從第九層出來的人,被霍甯憎蓋着衣服橫抱在懷裡,似乎還能隐約看見他手腳的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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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甯憎潛意識記得把塵微哄睡着後自己并沒有熟睡,但朦胧中覺得自己似乎正走在一條流光溢彩的奇怪隧道裡,好像是他自己在走,又仿若是隧道在移動,這裡似乎沒有時間概念,不知過了多久,一扇金色的門出現在面前,他緩緩拉開。
是熟悉的地方,南宮衍的書房。
他正坐在書桌後。
霍甯憎握着門把愣怔。
“杵在那幹什麼?進來啊。”南宮衍從電腦後探出頭,“許久不見,怎麼變傻了?”
喉頭翻滾數圈,霍甯憎才帶上門往裡走,在顫抖的深呼吸中他覺得自己扯出了笑:“真是事業狂,到這裡還在工作。”
“誰說的?”南宮衍不服氣挑了挑眉,那是霍甯憎在他臉上極少見到的靈動表情,“我剛釣魚回來看看你最近動态,不看還好,一看才知道整這麼大幺蛾子。”
他站了起來,走到霍甯憎面前,緩緩擡起手,随着他的動作,霍甯憎的心髒持續收緊。
啪——
其實沒有任何聲音,但霍甯憎耳膜卻一震,目光一落,自己被他拍中的肩膀衣服沒有任何壓痕,那隻熟悉的手,像搭在上面又似穿透過去。
“行啊。”南宮衍笑說,“現在這麼勇敢,做得不錯。”
霍甯憎唇角揚得更高,他現在看南宮衍都要稍微低頭:“有人給我勇氣,有人給我底氣,你不知道我現在多如魚得水。”
他們默契地一同朝茶桌那邊去,按照曾經習慣的位置坐下。
“那是,美人在懷,我看你天天都笑得合不攏嘴。”南宮衍托着下巴意味深長打量他,“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小子還是個大情種。”
“教我的人是個工作狂魔,我差一點也步某些人的老路,誰知天降美人魚,除了帶回家,還能怎麼辦呢。”霍甯憎邊着手泡茶邊斜睨他,“我帶他去見過你的,别告訴我你沒看見。”
“為了看仔細,我在他身邊繞了好幾圈,漂亮得很。”南宮衍得意萬分,“我培養出來的人眼光就是好。”而後攏着嘴壓笑,“叫的那聲‘南宮叔叔’可甜了。”
“喜歡?”霍甯憎嘚瑟得滿面春風,“喜歡以後多帶他去看你。”
“你小子是面面俱到。”南宮衍指了指他,“不僅自己抱得美人歸,還給吉源找到了歸屬。”
霍甯憎将斟好的茶放到他面前:“誰讓他有個不靠譜的爹。”
南宮衍輕笑端起茶,很慢、很慢地細品,和那天一樣燦爛的陽光穿透他整個身體。
茶桌下的指甲早已深陷掌心,霍甯憎下颌緊繃微顫。
“你倒是壞,一逃逃這麼多年。”
“我還要更壞。”南宮衍喟歎,“你即将面臨這輩子最嚴峻的考驗,我無法幫你。”
“不需要你幫我,你……”霍甯憎盯着人,吐出顫栗的氣,“你隻要來陪我喝喝茶就好。”
搖晃的茶盞恰好擋住南宮衍的神情,他陷入長久沉默。
霍甯憎張了數次唇才萬分不甘地問:“真的要走了?”
最後一口茶終于滑入南宮衍口腔,他放下茶杯。
“你真的長大了,我也放心了。”
陽光猛然一亮,霍甯憎被刺得下意識一閉,再睜開時,他們恢複了最初的站位。
“你知道了吧?那件事,我是孤兒。”
稚嫩的聲音從霍甯憎口中發出,玻璃倒映出兩道身影——一個七歲,一個三十出頭,着裝和他們初次遇見那天一模一樣。
南宮衍蹲在他面前,像第一次見面時問情況那樣,一張并無實際重量的手撫到他頭上,那人笑眯眯望來:
“你不是。”
洶湧淚水突然奪眶而出,一滴一滴落下,卻穿透了地闆,霍甯憎肩膀的抖動逐漸劇烈。
“幫我保佑他,保佑他平安度過即将到來的劫,保佑他從此以後健康平安。”
“有點難,畢竟,我在這邊資曆還淺。”南宮衍苦惱皺眉,而後沖他眨了下眼,“不過我可以去找他家人和郁廉,比畢竟人多力量大嘛。”
話音未落,房間景象漸漸虛化,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逐漸被拉開,霍甯憎想沖過去抱住人,然而才拉開三步的距離卻怎麼也跑不過去了,怎麼拼命擡腳也不行。
“嗚——”
嚎啕大哭猛然爆發,他萬分無助地張着雙臂。
“啧。”南宮衍眉頭嫌棄一蹙,“像什麼樣,哭得跟那天一樣慘,被槍差點射穿肺部都沒見你那麼哭過,别這麼沒用,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說你是我帶出來的。”
“霍甯憎!霍甯憎!醒醒——”
一道不屬于這裡的朦胧而遙遠急呼突然降落,霍甯憎回頭一看,來時的那道門已重新開啟,而南宮衍身後也出現了一道泛着白光的門,他記得很清楚,書房的那一面牆,原本沒有任何門。
“他在叫我,我好像,哭濕了枕頭。”
“就這點出息。”南宮衍今天始終在笑,宛若浸着四季如春的暖光,他揮了揮手,“快回去吧,别讓人家着急。”
“南宮衍!”霍甯憎沖越來越遠的人拼命呼喊,“下輩子說不定是我撿到你!”
“行。”南宮衍的笑聲回蕩,“那我一定要比你還難搞,也讓你體驗一把帶問題小崽有多頭疼。”
“我不怕!所以……”他喉頭狠狠哽住,“你一定要回來!”
“知道了。”南宮衍走進那道門,“啰嗦。”
背後突然傳來一道巨大吸力,墜落的刹那他猛地驚醒。
塵微正一臉焦急的拍打他臉頰,他用力将人抱入懷中——身形雖然瘦弱,但實實在在,既有溫度也有跳動的心髒。
“吓死我了。”塵微趴在他胸口舒出一口長長的氣,“還沒見你在夢裡情緒那麼激動過,怎麼都叫不醒,枕頭濕得都能擰出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