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密碼檢測成功，即刻啟動數字冰封系統。重要提示：轉換時間需要30分鐘，過程中拔出U盤冰封程序則終止繼續引爆程序，30分鐘後“極核聚變”反應堆轉換成的“極核凝氮”開始釋放，釋放速度為5000m/s，為免被冰封在固态物中，請關閉滑蓋盡快離開。】

一口氣松了大半，隻要霍甯憎那邊能攔住Erebus不讓他過來拔出插頭，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之前下來是找蜉蝣和插口位置費了些時間，回程以便攜式魚尾模式奮力上遊，30分鐘内到海面完全足夠，到時随便找塊冰塊停歇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放了手關閉滑蓋他魚尾一擺即刻上遊。

戰至如今空中已沒有任何飛行物，雙方裝甲車都已所剩無幾，冰面和海中到處都散落着殘骸與屍體甚至屍體碎塊，黑色濃煙裹着濃重的血腥味鋪天蓋地。

鬥戰聖佛于冰面疾馳，一輛裝甲車緊随其後。從儀表台上顯示Erebus實時位置的筆記本中可以看見他就在裡面，但從何宴在無界号帶出來的屬于罪淵‘Vimana Quantum’系統的超透譜解析儀的掃描結果來看，車裡共有三個S級機器人，Erebus大概率在他們之間流轉寄居。

霍甯憎邊把控方向邊觀察後視鏡，之前他部署的作戰計劃是既要看起來在大力阻攔Erebus又要不經意讓其沿着既定路線行進，目前Erebus已被他不着痕迹帶入偏僻區。

“量子瞬移需要大量能源支撐，從最新數據來看，他最長的瞬移距離沒有超過200米，看來也在節省能源。”何宴雙手同時在高速前進中操作分别放在腿上和中控台上的筆記本，“單次200米的瞬移距離趕不上鬥戰聖佛目前220m/s的平均速度。”

“還有三十公裡到最接近蜉蝣的海域，他們無法使用通訊系統，目之所及除了裝甲車裡的三個已沒有他能物色的寄居對象，”霍甯憎一拍何宴，“必須先解決兩個，坐穩。”

話音剛落整輛裝甲車又像之前幾次那樣瞬移到他車前，這次他沒像先前那樣擦繞過去，而是摁下中控台上的一個黑色按鍵，按鍵指示燈亮起的刹那，車前蓋下方伸出一排炮筒，炮彈緊接着嘭嘭嘭射出，裝甲車防禦罩被震得直顫，防禦指數肉眼可見的下降。

咻——裝甲車忽然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現在鬥戰聖佛後方，然而氣還沒喘一口跑車後備箱下又伸出一排炮筒直接猛火攻擊，裝甲車再次消失，他在車左側出現的同時，鬥戰聖佛前後炮筒猝然極速旋轉起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攻擊。

裝甲車靠量子瞬移四處躲避，看似無規律，但作戰經驗豐富的霍甯憎在這一路追逐較量中已摸出對方自己都沒覺察的躲閃習慣，且愈發得心應手，到最後預判率高達95%以上，大多數時候都能預先開向裝甲車下一個閃現點，讓火力直接“貼臉開大”。

滋啦——

防禦罩一個頻閃徹底消失，何宴臉上卻無笑容：“車的火力也見底了。”

霍甯憎不動聲色放慢速度，擡手咔哒打開車頂拉門，從裡面拽出一隻VIOLENT57手持炮彈，眼角餘光一閃，雷霆般沖左後方空白地面發射出去。

嘭——

車輛如預計那樣在發射瞬間出現在目标區域，被炮彈打了個正着，整輛車刹那爆裂成無數碎片。

霍甯憎一把從坐位下方抽出一個包裹推門下車拼命往300米外的海邊跑去，剛跑出100米，一道人影閃現在面前，冷笑勾在他唇角。

他預料到剛剛那一擊不會立刻将Erebus置于死地，Erebus必然會把那兩名S級機器人剩下的防禦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來抵禦那一擊，讓Erebus失去裝甲車、寄居備選以及超智防禦就是他要達成的目的。

他拔腿就跑，後面腳步聲緊随其後，餘光一凜他蓦地轉回身和Erebus迎面跑去，一切發生太快Erebus還維持着疾跑狀态，他和Erebus擦肩而過後緊急滑鏟刹停，迅速咬掉手套将握于掌心的“十方禁域場”狠狠拍下，金色無差别隔絕罩頃刻拔地而起，在閉合的千分之一秒他風馳電掣将圓盤扔了出去，沒來得及停下的Erebus硬生生被撞摔在地。

他反應極快翻身就起，靜滞片刻頭猛然一擡似乎發現了什麼，而後手指在空氣中某點瘋狂點戳。霍甯憎嘩啦拉開帶出來的包裹從裡面拿出雙節棍咔咔咔組裝成一根堅鐵少林棍，鬥戰聖佛裡的槍械在剛剛到天河星時基本都分給戰士們了，這根少林棍還是他平時訓練用的。

目光狠狠一凜，少林棍在他力道下騰空而起。

十分鐘時間塵微已上遊了近千米，身體的疲憊感逐漸加深，越往上越吃力，但他知道不能停下。“極核凝氮”開始釋放速度高達5000m/s，一旦轉換完成開始釋放覆蓋過他也就是零點幾秒的事。

嘶……

正逼着自己再加把勁時，尾鳍突然一痛，他迅速回頭用光照射痛處，光束落到尾鳍的刹那一隻巨型怪魚松掉咬着機械尾巴的利齒張着血盆大口就沖他撲過來，因為長時間的高強度作戰，他身體早就在警報邊緣，已身心俱疲的他腦子陡然短路竟一時愣僵在原處無法動彈。

蹦咚！

作戰服集結最後所有的防禦指數為他擋下這一擊，巨大的震動瞬間将他驚回神，意識回歸的一瞬他身體一旋躲過怪魚的第二次攻擊，同時拔出VK-I9朝第三次奮力撲咬來的怪魚瘋狂射擊。

從炸開的、肌肉壯碩得不正常的魚塊中他确信這是條變異魚，導緻它變異的原因或許是洩露的病毒，也可能是蜉蝣存在未知輻射，變異魚很可能不止一條，且傳染性未知，想阻止他們與更多人、物接觸，迅速冰封整片海域的确是目前最佳選擇。

一定要成功轉換。他朝蜉蝣方向虔誠祈禱。

準備将槍塞回槍套時陡覺掌心一空，光源往下一照VK-I9正往深處墜落，擡起一看才發現雙手正失控發抖，而他對此竟毫無覺察，自己的感知力正逐漸變弱。

來不及也不能将更多體量耗費在尋槍上，他果斷放棄，将珍貴的力氣用在上遊。

铛！少林棍第N次重擊在Erebus的機械骨骼上，震力直接碾碎皮膚，卻隻在機械肩胛骨上留下輕微凹痕，霍甯憎自己卻已傷痕累累，多處骨折是必然的。

“後脖頸處有能源條！拔掉它他就死機了！”耳機裡何宴的聲音幾乎沖破耳膜。

少林棍一展轉出巨大飛轉銀花，銀花飛旋手猛地擊中剛剛與他擦身而過的Erebus後腦，Erebus沒來得及閃躲一個重心不穩向前踉跄，撞上隔絕罩的刹那霍甯憎一手抓住還在飛旋的鐵棍摁下機關扭，一手飛快勾住Erebus雙手手腕，鐵棍變形成雙節棍的一瞬連接兩棍的鎖鍊将他雙腕牢牢纏繞住，霍甯憎以膝蓋死死抵住他被鎖住的雙腕，脫離出的雙手一手死摁他肩膀一手打開作戰服手套指尖的利爪狠狠搗進他後脖頸。

哐當！

Erebus後脖頸轉瞬被捏碎大半，細碎繁雜的零件灑落一地，指節長的能量條随之滾落，霍甯憎擡腳一勾一壓，能源條頃刻爆碎在他腳底。

滋啦——噗！

腹部猛然一涼，Erebus右手竟突地化成納米尖錐電鑽直接破了霍甯憎作戰服捅入腹部，他反應極快在尖錐即将刺到内髒的刹那擡腳就踹，反沖力将他也逼退趔趄。

腹部寒涼被一股熱流覆蓋，鑽心劇痛從熱流處炸開，然而此時此刻沒有一分一秒喘息時間，他俯身利落用腳尖将掉落的雙節棍勾回握住，直接回身一甩鐵棍铛一聲擊歪Erebus緊跟而來的電鑽猛刺。

“不止一個能源條！”何宴在藍牙耳機中驚呼，“胸腔中心還有！”

Erebus應該是關閉了痛覺系統，因此哪怕在手指整個被翹斷時都能立即作出反擊，并且後續行動絲毫不受疼痛影響。然而霍甯憎體力再怎麼強悍搏鬥技術再怎麼高超，每次被重擊時因為劇痛還是會多少受到影響，動作會稍有遲緩，Erebus大概率也明确這點，往往就趁這種時候發起猛攻。

剛剛那擊格擋由于用力過猛被Erebus鑽頭戳破的傷口二次撕裂，更烈的劇痛的頓時炸開，他眼前一陣發花，還沒喘口氣滋出火花的電鑽再次閃來。

“唔！”

被劇痛侵襲的他速度沒夠得上完全避開這一擊，隻是讓沖着心髒而來的火花電鑽頭刺入的位置偏離到左肩頭将他釘在無差别隔絕罩上，刺入□□的鑽頭仍在高速飛轉，血肉頓時如被鑽開的木屑四處橫飛，生肉焦枯味迅速加濃，難以言喻的疼痛仿若原子彈炸裂在他體内。

啪！

多年作戰經驗促發他肌肉記憶，依靠本能反應才讓他刹那擡手死死握住Erebus另一隻化成刺刀劃向頸部大動脈的手臂。

“啊——！！！”

戰服手套指堅鐵長利爪刺穿Erebus左小臂的一瞬他拼命一扯，Erebus整個小臂被對半撕開，趁對方毫秒反應之際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手摁住Erebus肩膀、另一手利爪狠狠插入對方頸骨和鎖骨連接處用盡全力一車扯，Erebus胸口鐵皮被整塊扒開，下一刻他利爪知直搗Erebus心口扯拽出一堆還連接各種線路的零件，在觸碰能源條的瞬間他使力一捏，藍色液體蹦了他滿手。

電鑽倏地停止，他用幾乎是最後的力氣将正往自己身上傾倒的Erebus一腳踹開，那具帶着一身裸露零件的身體倒地滋着火花抽搐，他跟着渾身一軟沿着隔絕罩癱滑下去。

激烈的打鬥倏然停止，瘋狂的疼痛便觸底反彈般愈發明顯，傷口的血持續浸染着衣服，但總算能得以喘息。

頭一偏他目光睨向不遠處浩渺的大海——不知道微微那邊怎麼樣了，如果他完成任務直接上遊，出來時就在這片海域。

“十方禁域場”的時間還剩九分鐘，最開始他為了不讓Erebus有機可乘直接将裝置扔了出去，隻有在外面的人才能……他眉頭一蹙，按理說戰鬥提前結束何宴應該立即過來為他打開隔絕罩，但耳機裡似乎許久沒動靜了，難道他……

“全部掃出來了，最後一個能源條在左腳後跟！”

何宴突如其來的聲音重擊他耳膜的刹那，Erebus于一秒沖破機器人皮膚擴展變形成三米高的大型機甲，七零八落的零件挂滿他身體，殘缺的部分也依舊殘缺，然而下一秒紫到發黑的暗光自機械眼亮起。

霍甯憎目光如被逼到絕境的猛狼般帶着瘋狂嗜血的淩厲，紅血絲迅速擴張加粗如烈焰于他眸中熊熊燃燒。

拇指碾過嘴角鮮血，雙節棍哐當被狠狠甩出。

距離海面500米，看見測算距離時塵微預估按照目前速度可以提前五分鐘上岸，然而在本已可以窺見少許海岸亮光的距離卻仍舊不見天日——越往上遊各種裝備的殘骸越多，其中甚至有一些目測損壞不多但失去能源無法啟動的大型裝備，這些機械體密密麻麻在海中下落，他原本直上的路不得不為了避過它們而變成繞行。

刷——

一艘隻是艦翼受損的中型戰艦和他擦肩而過時他倏然停滞。這艘戰艦因為體型過重下墜速度很快，且是撞開其他殘骸直直往下，按照這個行進路線很可能砸到蜉蝣。U盤插口就在尖端，那裡是全建築最細的一段，被砸到的話……

他回頭往岸上看去，目光穿過層層烏雲般的殘骸，似乎捕捉到了一抹如夢似幻的微弱光亮，那一秒的凝望仿若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所有大道理和嚴重後果在腦海條縷清晰鋪開前，他的無敵觸手已吸附住一艘正極速下墜的戰艇，利用它帶着自己回落，以此節省時間和體力。

轟隆——

他追至那艘戰艦後100米時正遇見它撞到蜉蝣頂端，原本他的确是直直落下，但深海底忽而起了暗流稍微改了它的方向，讓他隻掀掉了最尖端，然而插口滑蓋的被勾離，裸露在暗流裡的U盤正一點一點往外退，已是岌岌可危。

此時距離極核凝氮釋放還有五分鐘，先前打的能量劑逐漸失效、體力已達臨界值的他頂着暗流憑着毅力花了三分鐘遊到蜉蝣旁，這距離在他和水流狀态都好的時候隻要30秒。

他一手扒住蜉蝣不讓自己被暗流沖跑一手将U盤推回原位摁住，然而他體力越來越差，才十幾秒就已維持不了這個動作，整隻手還失控痙攣起來，随着痙攣的幅度加大反而會不小心将U盤勾掉，他果斷松開摁下腰部收納作戰服腰帶的收縮鍵，作戰服倏地被收回腰間的一瞬，2000米深海水的寒涼刺激得他猛然清醒，趁着腎上腺素飙升的時機借着蜉蝣的攀附将自己後背當做滑蓋替代品抵住插口阻止U盤滑落，而後反手将這具有防滑功能的腰帶繞過背靠的蜉蝣、将自己牢牢綁在上面。

所有事情都弄妥當之際，仲怔驚懼如洪水猛獸來襲，模糊視線裡有串聯的細碎水珠上浮。

掏出防水智能手機打開和霍甯憎方的對話框，他費力打起字：

[我害怕……]

正要發送時他指尖懸停在屏幕前發顫，而後他删除了這幾個字，打開備忘錄，親手寫下另一行字：

[霍甯憎，我愛你。]

原本的即時發送被設置成兩分鐘後的定時發送，摁下确認鍵這樣簡單的動作終于将他最後一絲力氣抽幹，那發着亮光的長方體自他手中滑落，墜向更深的海。

頭顱無力後仰，他纖細脆弱的脖頸耷拉在蜉蝣斷口處，内置系統一個接一個的恢複成“出廠設置”，薄如蟬翼的水光紗在暗黑寂靜的深海展如蝶翅，珠光暈染的碩大魚尾向殘骸與腐屍展示它無與倫比的美。

一抹暗紅劃過瞳孔，即使視線模糊他依舊認出那是斷了線的、霍甯憎為自己求的平安符。下意識伸手去抓，然而明明看起來就在眼前的東西，卻似乎相隔千裡，怎麼都碰不到。

很多事膠片電影般在腦海中播放。

那時候郁叔叔問，小微，你有什麼願望嗎？

十歲的他說，我不配有願望。

郁廉說，每個人都配有願望。

他說，那，找一個氣候适宜的海邊，開一家不用太大但裝潢漂亮的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