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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人魚的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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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後霍甯憎問,下次想去哪旅行。

他說,太空,想要一次長久的太空旅行,星空總是被仰望,也想做星星俯視各自生活的星球。

紅線越來越暗,視線越來越窄。

霍甯憎,對不起,我真的要去做星星了。

幾千米的深海無聲無光,生與死皆被盡數接納。

以後,你擡頭看星星時,一定要找到我啊。

在最高統治部受傷後打的能量劑已到極限統統失效,早就超負荷的身體連哀鳴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徹底偃旗息鼓。

最後,是海中暗流替他阖上了無力閉合的眼簾。

距離釋放還剩一分鐘,人們仿若失去聽覺視覺嗅覺甚至痛覺,隻是一位地在仿若被摁了靜音鍵的世界一往無前、再一往無前。

被撕扯劃拉無數次的作戰服像破布挂在霍甯憎身上,彎折斷裂的少林棍被遺棄和幾把刃口坑窪的□□同被遺棄在角落,霍甯憎超負荷運作的身體正和拖拉着一堆零件的“殘疾”機械體纏鬥。

兩個強弩之末比的早不是格鬥技巧。

Erebus被逼得不得不拔掉自己巨大頭顱砸向跌撞在地的霍甯憎已毫無保護的後腦、他沉重的身體幸運避開隻有耳垂被刮裂這樣的事,在多年以後想起來時他仍願稱其為奇迹。

頭顱的滾落還未停止,他撐着已痛到麻木的身體撿起雙節棍斷掉的半根戳碎僅剩的一隻電子眼,被搗壞其他所有感應系統又失去電子眼的Erebus徹底淪為盲“人”。

滾身一翻他一把抱住像個無頭蒼蠅亂竄的Erebus的左腿一拉,将他拽翻在地,而後跨坐在Erebus胯部壓住,徒手就去拆藏着最後一根能源條的左腳後跟。

可他的手指幾乎根根嚴重骨折,那機械體的鐵卻堅硬無比,筋疲力盡的他無法撼動。

咔哒——摁下戰靴側面按鍵,鞋底打開,他從内掏出一把暗紅色的槍,正是南宮衍留下的那把,裡面已經沒有子彈,但這把槍本身還可以變形成一個威力不俗的吸附式定時炸彈。

将手槍扣在Erebus腳闆底摁下開關的一瞬,槍支化為圓盤狀同時貼着腳闆底的那面變成萬能吸附盤牢牢吸在Erebus腳底,定時時間為二十秒,恰好與“十方禁域場”失效的時間差不多。

“嚯嚯!”

何宴的聲音不是來自耳機而是不遠處,霍甯憎擡頭一看,他人已拿着被自己扔出去的“十方禁域場”站在外面,手就放在開關上,不用多說他就能明白對方意思——讓自己伺機沖到隔絕罩邊緣,他打開隔絕罩待自己沖出的刹那再立馬關閉,獨留Erebus在内被炸毀。

嘀——嘀——嘀——

裝好炸彈倒計時即刻開始,他爬起身就要向邊緣狂奔,後背忽而一重,一轉頭發現Erebus正死死抱住自己,腰部和胯部隻有一根線路還連着,Erebus應該是從腳底規律的聲音震動中判斷出是定時炸彈,竟以折斷自己腰部為代價欲拉他同歸于盡。

反腳朝Erebus後背一壓一帶兩個像打了死結般糾纏在一起的人共同向前滾,直到撞上隔絕罩才停下。

10、9、8……

Erebus用力更重,霍甯憎被壓得幾乎窒息,在對方力道再次加重時他後腰被一硌眼眸一擡他擠着縫隙從後腰包裡掏出裡面僅剩的唯一一件東西——塵微的無敵觸手。

6、5、4……

無敵觸手後又經過塵微升級改造,隻要摁下開啟按鍵可以在半秒内自動在腰間組裝,組裝好的那瞬他将抓鈎向對面彈射出去,抓鈎一碰到隔絕罩就牢牢吸附住,收縮鍵被啪嗒摁下,巨大的拉力頓時灌注在腰間。

他整個人已被拎起,Erebus卻仍不松手,兩方較量的力道幾乎将他腰勒斷,被殘破機械體抱住的地方也因巨大拉扯力刻下深深血痕。

咻——

無敵觸手繩索收緊到極緻,竟将二人齊齊帶騰飛起來,“死結”極速朝另一遍撞去。

“開!”霍甯憎沖何宴一吼。

“1!!!”

他後背擦碰隔絕罩前的萬分之一秒隔絕罩被打開,聲嘶力竭吼出聲的刹那他瘋了般拼命一掙,Erebus脫手摔落,自己堪堪出隔絕罩範圍何宴抓準時機将定時一秒後開啟的“十方禁域場”設備向前抛去。

Erebus翻身而起,在狂追的腳步剛剛踏出一米撞上重新啟動的隔絕罩的瞬間被呼嘯轟鳴的強光吞噬。

嘭——轟隆———!!!

巨大轟響過後,天地的安靜讓人産生失聰錯覺。

卧倒在地的何宴放下抱頭的雙手,立馬拿起手機查看。

“信号消失!!!”他驚喜欲狂,“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而後轉身拍了拍倒在旁邊的霍甯憎:“我先去開全智能系統和拿急救設備!馬上就回!堅持住!”

嘀嘀——

信息聲從胸口傳來,為了和何宴保持實況互通,霍甯憎将手機放在衣服最裡面的防彈盒内,也刻意保護它不被毀壞,他力氣已耗盡躺在地上喘着微弱的氣,但直覺告訴他這條信息很重要,于是硬撐着用已不能正常活動的手勾出手機,手機啪嗒滑出鐵盒,擡着顫巍巍的指尖将手機推到太陽穴旁側眸望去,發信人是塵微,内容為:

[霍甯憎,我愛你。]

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爆發,他不知從哪彙聚的力氣,迅速就從地面撐起。

微微……微微還沒上來……别怕……微微不怕……我現在就來接你……

咔哒——

剛剛站起,整片海域被雪白的固态物質瞬間冰封。

狠狠空白一瞬,他拔腿瘋了似的向冰封海域狂奔。

蹦咚!

人重重摔在冰面,站不起來就直接爬着前進,無助扒着便冰面搜尋,越拖越長的血痕仿若紅色墨水在雪白的紙面畫出的符。

“啊——!!!”

絕望至極的嘶吼震動天地,卻未撼動冰面絲毫。

“噗——”

一口如火山爆炸般鮮血噴湧而出,暗黑魔爪将他拉入不見底深淵。

七日後。

七日前作為一場超大規模戰争承載地的天河星北半球冰川已被妥善善後,恢複成寂靜空靈的連片冰雪白,經數字冰封的海面的顔色比昨天又加深了些,人們嘗試了數不盡的方法,也沒能将冰面劃開哪怕一條裂痕。

一台輪椅孤零零淩駕于萬裡冰封天地間,坐于其内的人面色和綿延的冰川一樣肅冷。

他右手邊懸着塊全息屏幕,正播放一條備受矚目的重大星際新聞:

“由北青蘿投資、技術人員塵微帶領開發的軟件‘金石’于今日正式上線,該軟件主要用途為鑒别藝術創作類作品是否為S-AI全部創作或部分創作,以及分析出創作比例。

‘金石’涵蓋的鑒别種類幾乎囊括目前所有藝術創作的類型,包括寫作、繪畫、歌曲、攝影、動漫、影視等。與以往任何一款S-AI鑒别軟件都不相同的是,‘金石’的幾項突破性技術令人歎為觀止。

它不僅能識别出目标作品是否由S-AI創作以及創作比例,還能抓取到具體出自哪款S-AI生成軟件,同時可以調取出最初原文以及生成過的所有版本。目标成品改動過的地方以及接受的指令,例如是根據要求完整、部分創作抑或潤色修改,以及是否融合他人原創作品等皆能精準标注出,其中文學作品還能識别出是否為“用一種語言生成再翻譯成另一種語言”,甚至能根據影視作品推導出原劇本,再鑒别原劇本是否含有S-AI創作内容。

據悉,試用數據表明該軟件鑒别率達到100%,讓妄想投機取巧的人無所遁形,也為法律在相關案件的判定方面提供極大助益,替真正投身藝術創作的人創造優良環境。

尤為值得一提的是,根據北青蘿發布的正式聲明,‘金石’的性質被定義為公益軟件,人人都享有永久免費使用權。”

‘金石’啟動畫面的導語‘别讓技術替代藝術’更是彰顯了該軟件研發的初衷與宗旨,人類藝術創作是人類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随着超智能科技全面發展時代的到來,藝術創作與科技之間的界限愈發模糊甚至矛盾重重,‘金石’的出世無疑是在藝術與技術的驚濤駭浪間架起的堅固橋梁。

令人憂心的是,‘金石’的主導研發者塵微先生為了阻止“蜉蝣”的爆炸目前生死未蔔,後續情況還需等待北青蘿發布的消息,讓我們一起為這位年輕的英雄祈禱,企盼他平安歸來。”

新聞播報完,屏幕被關閉。霍甯憎目光重新聚焦在遠處數字冰封冰面上那片架着複雜大型設備的地方,中心地帶豎着一塊電子屏幕,上面正顯示倒計時,星際聯盟生物研究局局長、兼任龍鳴基地蜉蝣研究組組長的蘭芙娜女士的話第無數次在他腦中回蕩。

“數字冰封的方式我們也剛剛有了眉目,雖然我們的研究進度還沒達到完全冰封,但對其原理已基本了解。極核聚變的爆發性極強,相對的形成冰封的物質極核凝氮穩定性也極強,冰封一旦形成即成為世界上最堅硬的物質,任何物理方式皆無法切割,但它存在七天的頑固期,頑固期内還有解封的可能性,一旦過了頑固期進入穩定期将再無碎裂化解的可能,裡面的所有東西将永遠被冰封。它是由基因密碼開啟,因此也需由基因密碼解封,在夜以繼日的研究後我們緊急制作出一枚基因模拟芯片,将它置入特定設備放在冰面啟動即可,但什麼時候能實現解封甚至到底能不能成功解封,我們也無法确定,以及我們還發現,解封的速度或許還和塵微的意志力有關,但如若人已陷入深度昏迷甚至……那就難說了,霍爺,請您做好應對任何狀況的心理準備。”

“如果這個不起效,還有沒有其他辦法?”三天前撐着病痛身體的霍甯憎問。

“還有一個。”蘭芙娜望着他的目光無比沉重,“基因模拟芯片的效用遠不如人類真正基因,我們在緊急驗證後發現,霍爺您的基因是最符合解封條件的,但這麼短時間内我們緊急制作出的基因解封儀器做不到很精确,總而言之,想要在七天内用儀器實現解封,至少要抽掉你身上98%的血液。”

電子屏幕上的倒計時顯示距離穩定期還有十分鐘,冰面仍紋絲不動。

撐着身體從輪椅上起身,霍甯憎拖着虛浮的步伐走到冰面上标記塵微位置的點,而後跪俯下身,吻上冰面。

基因的提取解封還需要五分鐘,回到岸邊,他決然走到提取基因的儀器前,将特制抽血針頭插入自己血管,垂下手臂落下眼簾。

滴答——

第一滴血落入容器。

嘭——!!!

身後整片海域的封冰驟然爆裂。

成千上萬的碎塊炸成盛況空前的銀色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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