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已經到了深冬季節,夜裡又降了溫,寒風吹得小樹屋在林中微微搖曳。
以往像這種夜裡,花小三一定會和小可愛擠在一起,靠小可愛的人體發熱烘得暖和和的。
但是今夜他覺得有點尴尬,抱起被子,不由分說地就去二樓和淩小小擠在了一起。
淩小小胳膊還不能動,手腕處腫得可怕,但餘光明仔細摸過了,說應該沒骨折,今晚先在樹屋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應該就能好很多。
所以為了明天能夠順利出發,即使手腕處還有絲絲疼意往腦海深處鑽,他也早早地就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快點入睡。
所以當花小三站在自己床頭,彎着腰一臉谄媚地說要跟自己睡一晚的時侯,他自己都氣笑了。
氣是氣在好不容易快睡着了,結果被這個傻子給打斷了。
笑是笑這人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我是gay你知道吧?您知道gay是什麼意思嗎?”
花小三眼神單純,“知道呀,這有什麼不知道的,我不歧視你們的。”
“……”淩小小覺得面對這個傻子,恐怕自己的話得說得再清楚點,“我嫌棄你,我隻能跟夏于睡。”
“哎喲,”花小三終于明白了淩小小的意思,醜臉一紅,“哎呦哎呦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個睡……”
他着急忙慌解釋的時侯,身後突然傳來了幾聲清脆的腳步聲,他一聽就聽出來這腳步聲是小可愛,于是趕緊脫鞋上了床,将淩小小往旁邊擠,“讓讓,讓讓,給我挪個位置……”
“哎你幹嘛呢?下去下去!”
“不下不下,我已經睡着了……”
随着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花小三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直接鑽進了被窩,連頭都埋了進去,還刻意發出了打呼噜的聲音,将“掩耳盜鈴”這一點做到了極緻。
以至于淩小小撐着唯一殘存的那條胳膊,望向門口那個一臉失落的小可愛時,他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小三睡着了,要不,你也早點睡吧。”
小可愛眼睛垂着,盯着那塊隆起的被子,沒有說話。
淩小小的房間裡,隻點了隻蠟燭。但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淩小小都能發現,小可愛的長相似乎變了點。
之前幾乎和花小三一模一樣,現在眼睛大了點,鼻子也挺了點,原本圓圓的腫泡臉忽然突然變成了棱角分明的國字臉。
絕對沒有人會再将他和花小三認成同一個人。
一個小時前,淩小小和餘光明曾商量過要拿小可愛怎麼辦。餘光明極端厭惡這些非人類,強硬地說要徹底解決了小可愛。
淩小小覺得他簡直是在癡人說夢,“你拿什麼解決他?你知道他是什麼嗎?你知道怎麼才能解決他?你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沒有可能死!别在這激化矛盾了,隻要他不帶走花小三,那跟我們就沒啥沖突,不要多事了!”
餘光明闆着張臉沒有說話,但半響之後還是沉默地點了點頭,可能是覺得淩小小說的有道理。
于是一場會議迅速地結束了,餘光明轉身欲走,淩小小突然有些好奇,看向那張滿臉溝壑的成熟面孔,“姐夫,為啥你這麼讨厭非人類呀?”
仔細算算,他是迪普系人;夏于是半迪普系人;小狸貓、小白狗都署于迪普系人;小結巴是不死人。
這些人,沒有一個人是純人類。
但是也都未曾見過餘光明有過如此明顯的厭惡。
餘光明愣了一下,随後突兀地轉過身子,揚長而去:“你想多了,我隻是覺得他偷偷溜進你的房間,手腳可能有些不幹淨而已。”
可是小可愛也解釋了,他并不是有意傷害淩小小,隻不過是想淩小小早點醒來,這樣花小三就可以不用幹活了。
奇怪……
望着那個快速離開的背影,淩小小敏感地意識道了餘光明似乎隐藏了些什麼。
.
“他為什麼不理我了?”小可愛看着淩小小,認真地問。
呼噜聲頓了一下,然後又自欺欺人地響了起來。
淩小小望着小可愛那雙難掩受傷的眼睛,歎了一口氣說,“他大概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吧,你忽然變成了這樣,讓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我忽然變成了這樣?”小可愛一字一句地重複着淩小小的話,有些不理解地問,“我一直這樣啊。”
淩小小:“你眼中的你一直是這樣,他眼中的你卻不是。”
小可愛似乎明白了點,伏在門檐上的那隻手,有些無意識地摳了摳那上面的木屑。
也許是他這幅模樣看起來毫無防備,淩小小忽然覺得,這是個了解他的絕好時機。
“人類最恐懼的其實是未知。恐怕小三在以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所以今天的他才會格外恐懼。”淩小小聲音放輕了很多,“他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那就是,你,究竟是什麼?”
小可愛垂下眼眸,望向一臉真誠的淩小小。
不由得,他臉上也現出了迷茫的神色。
我究竟是什麼?
小可愛想,他似乎并不是人類,但他可以自由地長成人類的模樣;
那他為什麼可以随意地生長?
過去的記憶忽然紛至沓來。
他開始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是一塊大腦組織,提取自腦幹中最隐秘的一塊區域,内部有成百上千的神經元和膠質細胞。他記得當他獲得意識之時,旁邊就有一個冷靜的聲音道,“髓海居然可以無限複制。”
另一個聲音道,“我們快要成功了。”
後來他的名字,就叫做“髓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