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房子很冷,四周全是冷到透骨的白,不像花小三的胸口,總是熱乎乎的。他和很多不同的大腦組織待在一起,那些組織很無趣,不會說話,甚至不會呼吸,一點也不像花小三,會說話,會笑,還會把他捏在手心裡玩。
他每天都隻能盼着一件事——那兩個人,那兩個把他創造出來的人,能夠過來看一眼他。
為此,他拼了命地,想要表現更好:他反複回憶着那兩個人說那兩句話的語氣,“無限複制”,“無限複制”究竟是什麼意思,是長大嗎?還是不能長大?
在幾次猶豫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然而他選錯了,現在的他已經熟知了人類的語言,當然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當時的他卻并不知道。
正是因為他克制了自身細胞的自然繁殖,以至于讓第二次來到這間屋子的兩個人徹底誤會了——
“髓海沒有變化。”
“廢了,再培育一次吧。”
“嗯,可以在他的基礎上再改進一點。”
“額前葉呢?”
“死了,在他身上聞不到生命的氣息……”
那次的見面令他如癡如醉,他記得那兩個人所有的對話,每一個音節,每一個音調,每一句話的語氣,後來都在他的腦海中重複上演了千百遍。
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有關他的隻有三句。
那兩個人之後讨論的,全是和他一樣的棄子。
難怪從那之後,再也不見那兩個人來過。
“那兩個人,”淩小小有預感這兩個人絕對是淩寒和枭龍那兩個壞逼“他們培育你還有其它的一堆腦組織,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小可愛垂頭喪氣地坐在床腳,此時花小三還躲在被子裡,不過可能是聽得過于入神,那自欺欺人的呼噜聲終于停了,整個房間隻剩下淩小小和小可愛一問一答的聲音。
為了什麼?
小可愛又沉思起來,那兩個人是為了什麼呢?他沒有聽見過那兩個人吐露過自己的秘密,而那個房間永遠是沉默着的,他們漂浮在房間裡,漂浮在每一個角落裡,雖然團在一起,可小可愛永遠感覺那麼的冷,那麼的孤獨。
那兩個人,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小可愛搖了搖頭,老實地說,“我不知道。”
淩小小莫名歎了口氣,心想自己也不用費勁瞎琢磨,按照淩寒的一貫作風,回到迪普系是最終目的,做各種奇怪的人體實驗也好,圍個體育場養各種異形人也好,無非是為了積蓄力量,為他回歸之路修建一條完美的護城河。
他看着眼前這個始終低垂着眼看着床上那一個鼓包的非人類,心裡的同情都快泛濫了(在意識道這一點的同時,淩小小忽然覺得自己跟安奴那個大聖母真是越來越像了)。
連開口的聲音都是異常溫柔的,“那你之後準備做什麼?”
小可愛說:“先跟你們一起出這片原始森林,在陪他去網吧開黑,等他睡着了,我會追上你們,殺了餘光明,再回去叫他起床。”
淩小小一瞬間便瞪大了眼:??!!
“砰!”的一聲,餘光明破門而入,大吼道:“我就知道你個怪物包藏禍心!去死吧!!!”
小可愛對餘光明的仇恨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他不知道的,餘光明同樣真正地視他這種存在的生物為死敵。
餘光明左手拎着一個玻璃罐,幾步急速上前,便揪住了小可愛的衣服,将人猛地拽落在地。
淩小小還未來得及出聲阻止,餘光明就将玻璃罐朝着小可愛的整張臉,完全倒出了裡面的液體。
空氣中頓時傳來了一陣茲拉茲拉被燒焦的聲音,伴随着一陣詭異的肉香。
淩小小慌了,撐着一條胳膊往前爬去,想看一眼小可愛,“姐夫,你幹……”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爬到了床前。
隻見小可愛整顆頭都冒着騰騰的熱氣,兩隻手想要捂着自己的腦門,卻被燙得無處可下手,他無力地扭着頭,像是再找什麼人,淩小小轟地一下坐倒在了床上,滿臉驚恐。
小可愛的整張臉都糊了,眼睛流着膿水往下淌,嘴巴張着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濃水腐蝕了鼻子,一塊流入了尚未閉上的嘴巴裡。
“啊啊啊啊……”他叫不出聲,可是看表情,也能看出他有多痛苦。
淩小小大吼道:“餘光明,你做什麼?!!”
餘光明哼了一聲,将最後一點倒幹淨後,才重重地擰起玻璃蓋,将玻璃罐随手扔到了角落裡。
“沒想到夏于留的這點濃硫酸,還能派上點用場。”
“什麼?硫酸?!”淩小小已經驚得眼睛快要瞪出來,小可愛靠着床沿邊,整個身子以一種難以描述的角度扭曲了起來,上半部已然沒有了人的形狀,淩小小驚慌失措地跪在他上方,朝着他喊“你不是會變大變小嗎?你變呀,你快變呀!變成一小團,是不是就就不痛了!”
可是眼前這個被燒成一團的人隻是無力地扭了下,然後徹底癱在了地上,垂下了那顆冒着濃煙的大腦袋。
“小可愛!!”
“别廢功夫了,”餘光明冷冷地站着,聲音中帶着志在必得的勝利滋味,“他們這種東西,隻害怕一件事情,那就是大腦被毀,槍子對他們或許沒用,但是硫酸,哼,他們逃不掉的。”
“你為什麼,”淩小小簡直快瘋了,怒問餘光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餘光明早就料到了淩小小的反應,他冷靜地說:“他們不是人。”
“你就是人了嗎?!”淩小小憤怒地爬下了床,想要将小可愛扶起來。
一直躲在被子裡的花小三,這時候伸出一隻手,将淩小小拉住了。他仍舊藏在被子裡,隻探出一個頭,但也不敢往床腳的地方看:
“他,他怎樣了?”
淩小小一拳頭直接砸在了花小三臉上:“懦夫,你不會自己起來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