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連眉頭都未曾動一下,似乎夏于的這些聲音在她眼裡連吵鬧都算不上,她立刻扣動扳指。
“砰!”
子彈沖出彈道,旋轉着飛向它被指定的敵人,然後被夏于一掌留在了半空中。
她真的不記得我了。
她不僅不記得我,她還視我為仇敵。
夏于努力克制着心中那種空落落的失落,喉結滾動着吞下他的血和淚,嗓子幹燥無比,“姐,你放下槍,我出手的話你手容易别到。”
不對……
她不一定聽得懂我說話。
果然,在背上的淩爸也虛弱地附在他耳邊說,“哎……這你姐呀,你這姐弟倆咋搞得跟這血海深仇呢?這爹媽看了得多傷心啊!這真是你姐嗎?不應該呀,這些人應該都聽不懂人話呀!”
腦海裡又出現了花不二如大猩猩般對着他指手畫腳的模樣,夏于輕聲問淩爸,“您知道這些人還是鬼嗎?”
淩爸看着他的側臉,難得認真地說:“他們是陰人。”
“陰人?”
“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幾十年前才出現的玩意。那些被迪普系人奪舍後死去的人類,偶然間被淩寒,”淩爸歎了口氣,“噢你應該不認識這個禍害,被一個迪普系人發現,隻要提取屍體上的一根頭發,在他的實驗室裡,就能夠克隆出來一個陰人。陰人沒有記憶,沒有過去,卻有無比強悍的身體。你猜,他們适合幹什麼?”
“當守衛。”
夏于看向自己的姐姐,即使隻剩下她一人,即使他的實力明顯遠超于她,她也依然穩如泰山地堵在他的身前,毫不畏懼,也毫不在意。
看起來确實不像個正常的人類。
“她,”夏于片刻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她們能重新變成人嗎?”
“不清楚。”淩爸居然用顫抖的手輕輕地摸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帶着一種肉乎乎的溫暖,“不過孩子,人死即如燈滅,這才是人類。放下吧,不要期待太多,以後會失望的。”
夏于喃喃地:“我怎麼可能不期望?”他早已下定了決心,“我要帶她離開這裡。”他已經舉起了手,而夏天也動了一下,她伸出一隻手指按了下别在耳夾上的通訊儀,顯然正在等待裡面的指令。
“出去之後,會有辦法,一定會有辦法,讓她複活!”
“不,不行!”淩爸扶着夏于的肩膀,用力吼了出來,“陰人隻能在生死島上存活!”
轟的一聲!
巨大的雷雨幾乎就響在了方寸上方,幾個人瞬間被澆得渾身濕透。
“要不然淩寒怎麼可能會把陰人交給查理.文特森?!你以為他會做慈善嗎?!”
“為什麼?!”夏于在狂風暴雨中絕望地大喊。
“鬼知道!”淩爸也嘶吼着,用盡全身的力氣,“總之你千萬不要嘗試!隻要他們踏出了生死島一步,粉身碎骨,粉身碎骨呀!我見過,我曾經見過的!”
風雨都大的吓人,海浪甚至翻湧着沖到了夏天的腰部,在這樣迅猛又強勁的外力之下,她終于踉跄了幾步,槍口第一次沒有對準夏于——
“姐!”夏于急急忙忙地舉起手,在夏天差點栽倒海裡的那一瞬間,通過身波流,隔着幾十米的距離,遠遠地便将人地扶了起來。
夏于又擡手一劃,就在夏天的上方留下了一道足以阻隔一切風雨的屏障。
看起來,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能夠有如神迹般操控着一切。
“我靠……”即使淩爸知道身波流是什麼玩意,即使在沖出城堡的這一路上已經見夏于大開大合地用過,但他還是被如此收放自如的精巧運用驚到了,看向夏于的眼神中也多了絲震驚,“外面的混血種都這麼牛逼的嗎?”
被扶起的那一瞬間,夏天擡起頭來,才發現雨居然停了。冰冷冷的雙眸中,抹開了水滴後,終于如冰山裂縫般,出現了一絲不同的情緒——是詫異,無比的詫異。
她擡眸,真正意義上地,對夏于投去了一瞥。
隻一眼就夠了。
夏于被鋪天蓋地的風雨澆得無比狼狽,但心髒卻奇異地再次充滿了力量,“姐,我不會放棄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
自從戰神一般的夏天帶人出現後,膽小如鼠的花不二就躲在夏于的身後。
夏于回過身去,順手便摸上花不二的腦袋,花不二顫巍巍地擡起頭來。
“你先回去,我也會回來找你。”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夏于還是有點擔心,姐姐一直站在自己的對面,但花不二可不是。
畢竟這座城堡所有被他打趴下的人都曾親眼目睹,花不二跟在自己的身後跑來跑去。
“他們真的不能離開生死島一步嗎?”他問淩爸。
淩爸的聲音不像是說謊,“哎呀老弟,你可放寬心吧。陰人很寶貴的,而且也沒有人能處罰他們,一個死人,難道還能再死一次嗎……你,你再不走,我,我估計就得死了……”
生死島完全抑制了迪普系人的能力,舍利子無法自動修複,淩爸在這座島上飽受折磨,如今正像個普通的人類般面臨着自己的生命的快速流逝。
眼皮似乎越來越沉,淩爸的眼前隻剩下海天一線,“我,我還想再見我老兒子一面呢……”
夏于看了一眼淩爸,“别睡!我帶你去見淩小小!”他背着淩爸的胳膊一提,在風雨中率先沖了出去,先是回頭看了一眼花不二,“快回去!别在這傻乎乎淋雨了!”
花不二愣了一下,随後居然真的後退幾步,像個倉鼠一樣躲進了暗黑無比的城堡之中。
一秒之後,又忍不住探出一顆頭,好奇地注視着夏于的遠去。
他聽懂了!
夏于又驚又喜,希望再次在他那顆滾燙的心上沸騰。
或許終有一天,他真的能和花不二,和他的姐姐,重新面對面再聊一次天,再擁抱一次。
于是看向姐姐的最後一眼裡,他是瘋狂笑着的,無憂無慮,像個傻子,也像個孩子。
夏天或許是深感莫名其妙,槍完全地放了下來,因為很顯然豎着也對這個人毫無用處,這座城堡裡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武器能夠阻擋夏于的離開。
她眉頭輕鎖,看着兩個人沖到了海裡,随後在海浪中翻騰幾下便徹底消失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