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千然和陳清閑拿着奶茶,裝作是外來的遊客在巷子裡閑逛。
走了段路,陳清閑忽然開口:“她的那份名單裡面,倒數第三個名字我聽過。”
“李谷中。”許千然脫口而出。
李谷中是她所害的第十七個人。
她自首那天,除了交代了一個地名,還說出了十九個死者的名字和他們的死因及死亡時間。
陳清閑說:“不過全國叫同一個名字的人太多了,究竟是不是那個人我沒有權限查。”
“這十九個人我會找人比對。你在哪裡聽過李谷中?”
“幹州市,也是我的老家。讀高中的時候聽過,是幹州市一家企業的老闆。”
“幹州……”
地點在舌尖上慢遭遭滾過一圈,許千然突然覺得這個地名有點熟悉。
“你知道那個李谷中已經死了?”
“不确定,大學後我就在玫瑰市工作了,沒怎麼回去過。”陳清閑笑笑,然後有些刻意說, “說起來,我和何警官還是老鄉呢。”
許千然愣了一愣,難怪他覺得耳熟。
突然細細回憶起來,何歡确實曾經說過他出生在幹州市,但何歡也隻随口提過一次。
兩人在船泊巷兜兜轉轉,排除無用的八卦後,得到一條訊息:
船泊巷七年前通知要拆遷,可是強制拆了門牌号和巷子最前面幾家之後,就不了了之了。
走了一圈,最後,兩人走到一家手工藝品的攤子前。
木闆桌子上規整地擺着針織的小玩意,許千然拿起一個杯墊,指腹在作品上輕輕摩挲。
船泊巷裡的商店、鋪子全都是在原住房的基礎上改造的,前面一半用來做生意,後面一半用于衣食起居。
一對照,車庫的改造就更加不合群了,像是一群普通人裡闖入了一個殺馬特。
一中年女人聞聲從屋内出來,一手掀開布簾,一手還拿着正織着的作品,線球塞在腰間的圍裙兜中。
“小夥子,要點啥子?”中年女人臉上擠出了深邃的法令紋。
陳清閑當即詢問:“大姐,這些都是您織的嗎?這也太好看了!”
中年女人被陳清閑一句誇得有點不好意思:“沒啥子,俺一個人,就是會織點小東西、小玩意,圖個樂呵。”
“您太謙虛了,”陳清閑長了副一笑就能俘獲人心的清秀好模樣,“您這些工藝品拿到市區去,我敢保證,多少人搶着要呢。”
“诶呦,”中年女人羞澀地捂住了半邊臉,“哪有這麼好啊,小夥子真會講話。”
許千然看了看中年女人,又低頭看了看攤位上的手工藝品,陳清閑的話不假,中年女人的這些手工織品确實不錯,換個地方賣,興許能有更好的收益。
他挑了十幾個比較心儀的杯墊,打算送人,“大姐,這些多少錢?”
中年女人看到許千然挑的數量明顯驚訝了一下,“買這麼多啊,就三十吧,零頭算了。”
許千然抽錢的手一頓,直接抽了一張百元出來,告訴中年女人不用找了。
張姐喜滋滋地收下錢,“小夥子不是俺們玫瑰市人吧。”
“嗯,我們從幹州市來的。”陳清閑張口就來,“我和朋友是攝影師,最近在找懷舊主題的風景,看到網上船泊巷的圖片就來了。”
“攝影師好啊。你們也别大姐大姐的喊俺了,就喊俺張姐吧。”
張姐從屋内搬出兩張塑料凳子,讓他們坐着休息一下。
許千然有意問到:“張姐,您的手藝這麼好,為什麼不換個地方賣賣看呢?錢嘛,總歸是不嫌多的。”
“唉,以前俺也想過的,現在嘛,就這麼過呗,反正就俺一個人,也用不了多少,能過就行。”
張姐邊回複,邊低頭織着手上的未完成品,倉促地埋起自己眼眸中掩不住的憂愁。
“以前?”
“都是些過去的命了,”張姐口氣無奈,似是早有傾訴的念頭,“俺家那位死得早,俺本來想和兒子搬去其他地方,換個法子讨生活,哪曉得正好碰上了那天殺的拆遷,沒走成,半輩子都搭在了這個鬼地方。”
陳清閑奇怪道:“我記得拆遷不都是給補助的嗎?像您這樣合起來一個小院子的面積,還能有房子拿,規定期限内沒有落實到位,補償按照年數遞增,這……怎麼就不好了?”
張姐歎了口哀怨的氣,“有個什麼呦,沒成流浪漢就不錯了。”
她擡起頭,嘴巴努了努巷子口的方向,“你們來的時候應該看着了吧,那頭上兩家。剛開始說要拆的時候,大家都可高興了,哪曉得拆遷隊來拆了次門牌号,然後把那兩家推了,就不來了,把咱全扔在了這。”
得知拆遷是先拆的門牌号,許千然和陳清閑交換了個眼色。
“那兩家房子沒了,拆遷也停了,鬧不過,讨不到賠償就想搬走,總要有個住的地方對吧,可是嘩啦一下子哦,一堆的警察圍在咱們巷子口圍了半年多,說什麼誰要是從船泊巷搬走就得挨打。之後大家就隻能認命,在這條巷子裡等死。”
“那頭上那兩家之後怎麼樣了?”許千然追問。
“還能怎麼樣喽,啥都沒了,家沒了,東西也賣光了,成了流浪漢,現在還有幾個老天爺不收的,半死不活地住在裡面。”
許千然的瞳仁猛地一縮。
張姐見許千然和陳清閑雙雙鎖着眉頭,奇怪又好奇問:“怎麼啦?小夥子?”
許千然裝出一副苦相,“張姐,我們這次來,除了拍照,還打算找個人。我媽說她早年有個關系不錯的朋友住在這兒,但是突然就聯系不上了,她讓我順道來看看,求個心安。”
陳清閑配合地安慰說:“你别瞎想,說不定人家過得好好的,不會和那兩戶一樣。”
“诶呦!小夥子,你告訴張姐那個人叫什麼,說不定俺認識呢。張姐雖然是嫁進來的,但好歹也是這裡住了幾十年的老人了,鄰裡鄰外,哪個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