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警官,注意安全。”
“嗯。”許千然隔着口罩将口罩咬在口中,反手抓住窗口上方的牆壁,坐在梯子的橫闆上送入兩條長腿,如魚入水般輕松滑進了牆内。
隻不過他的雙腳剛觸及地面,他就感覺自己好似無意踩斷了什麼樹枝般的條狀物,身形陡一下沒站穩,一手撐下去,按在了一片粘物上。
他随手抓起一把,放到手電下一看,是一坨腐臭的黑色黏狀物質,物質中,穿梭着數不清的指甲蓋大小的白色軟體小蟲。
許千然皺了下眉,扔掉黑色黏狀物質,轉過頭,不想一轉頭——
和一顆頭顱對上了視線。
頭顱靠着牆壁,沒有頭蓋骨,形同遠古時的骨碗。
他把手電對準頭顱,瀑布一樣的白色軟體小蟲當即從頭顱裡傾瀉出來,然而頭顱中,還有千萬隻蛆蟲,湧動着,像是一捧鮮活的大腦。
許千然思考了兩秒,扭身看别的東西去了。
陳清閑坐在梯子上,聽窗内毫無動靜,低低喊了聲:“許警官?”
“稍等,我找找有沒有燈。”
牆内一片墨黑,就仿佛是許千然第一次來到船泊巷的晚上,手電的光很難照清任何東西。
他貼着牆邊,一面要注意牆上有沒有東西,一面還要留神腳下到處都是的零散骨頭,走得極其緩慢。
地上的東西魚龍混雜,不止骨頭,還有橫屍的老鼠和毒蟲。
轉了兩個拐角,許千然的餘光敏銳地捕捉到一道一閃而過的閃光,及時避開了腳下插在腐臭物裡的幾片碎玻璃。
他蹲下身從腐臭物裡拔出玻璃,玻璃表面沾染了不少腐臭物,但腐臭物下,竟能讓人清楚地發現一些深咖色的顆粒。
似乎是氧化了許久的血迹。
他把玻璃放到牆邊,起身繼續摸索。
卻不想一起身,一冰涼涼的物體忽然擦過耳側。
許千然眼疾手快抓住物體,手臂在慣性的帶動下,抓着物體微微往下一拉。
兀地,細小且尖銳的“滋啦滋啦”聲在狹小的空間裡炸響,許久未接觸過的白光一連緊湊地跳了數十下,由暗轉明,最後一片刷白,牆内一刹敞亮。
他和陳清閑不約而同閉上了眼睛。
适應光亮後,陳清閑睜開眼,但眼前的景象如同一道驚雷,劈得他目瞪口呆。
兩米寬牆内——她口中的車庫裡,滿地人骨,屍橫遍地。
與此同時,窗外的風,驟然大作。
陳清閑剛才沒看出來的奇怪東西,在這一刻順着風向,打了一個轉。
奇怪東西的中間是一具被曲折了手腳弄成橢圓形的人骨,人骨被一種少見的繩結吊在半空中,數根腕粗的鋼筋卡在人骨中,或是生生橫穿肋骨,或是削去了半邊腿骨。
而懸空的人骨下方,一個接近一點五米之高的容器,是一個淡藍色的觀賞魚缸。
許千然和陳清閑四目相對,相視的目光中是一模一樣的震撼。
陳清閑跳進牆内,滿地的腐臭物表面錯落着一截截碎裂的人骨,頭、手、胸、肋、腿毫無規律地混雜在一起,沒有一具是完整的框架,隻有吊在空中的那具人骨還算完整。
“我的天啊……”
“這裡是船泊巷55号,真正的案發現場,她的車庫。”許千然冷靜地說。
一簇靈光從陳清閑大腦中閃過,他小心地走過腐臭物,駐足魚缸前,“趙多全。”
許千然點了下頭,撿起他放在牆邊的玻璃,和破損的魚缸比劃了一下,向陳清閑讨了個證物袋。
“窗口下面有根骨頭是我不小心踩斷的,其他都是原本的樣子。”
“好。”陳清閑随手拿起一個近在腳邊的頭顱,但看到蛆蟲從頭顱裡流出來的一瞬間,他又立馬扔掉了頭顱,“許警官,這些東西不太好拿回去。”
“先看其他的,人骨我們肯定沒法帶走,待會先确認數量。”
黑暗持續了許久,何歡躺在椅子上,躺得身體都半麻了。
突然,他眼前一明,又突然,一隻柔軟無骨的手覆住了他的雙眼,他才後知後覺來電了。
他動了動手指想撐起身體,但就在感知到自己雙臂的刹那……
臉上的手不是自己的手!
他的呼吸一滞,飛快抓住那隻手,卻聽見一聲飄飄然的輕笑,同時手似泥鳅一般從他的掌心溜走。
何歡猛地起身,第一眼看見審訊室的門打開了一半,第二眼,他對上一對幽邃的眼眸,本該被關在審訊室的她坐在他的面前——許千然坐過的椅子上。
她歪着腦袋,莞爾一笑。
“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