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閑感到詫異至極,才四月頭,還沒到玫瑰花開的季節,可那朵玫瑰生長在營養貧瘠的磚牆中,在肮髒惡臭的車庫裡,卻如同迎着六七月的秋陽,婵娟此豸,光華奪目。
整一面牆都仿佛來自屍髓遍野的彼岸。
許千然走過來,在陳清閑驚訝的目光中,想也不想就折下了那朵玫瑰,面色平淡地裝進證物袋。
餘光留意到陳清閑的不解,他解釋:“她要的。”
聞言,陳清閑不驚詫了。
既然是她要的,眼前的一切都合理了起來。
“許警官,牆角那個櫃子我檢查過了,結實度尚可,出去的話,我們可以借用一下。”
“行。”許千然點點頭,動身去搬櫃子。
他把櫃子擡起,突然,櫃子後方傳出細微的碰撞聲。
許千然把櫃子往旁邊一放,俯身看去,在牆邊一塊沒有腐臭物的地上找到了一條紅繩,紅繩上系着顆圓溜溜的白玉珠子。
陳清閑撿起紅繩,雙手捏着繩子的兩端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幾下,“大小不像成人的,像是孩子帶的。會不會是她以前的東西?”
“可能。我先拿着,明天審訊的時候,我問問她。”
兩人協力把櫃子搬到窗口下,踩着櫃子先後出了車庫,就在他們離開車庫的霎那,車庫中的光趕着巧,同時滅了。
兩人皆沒在意燈光,出了車庫,直接順着梯子爬上了牆沿。
許千然用手電照着遠處漆黑一片、不可探視的斜坡,說:“明天再來。”
陳清閑正低頭采集着血液,聽到明天還要來這個鬼地方,一下沒忍住:“啊?明天還來?”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這句話有多蠢,“也對,還有骨頭和玫瑰街。不好意思,有點累了,腦子沒轉過來。”
“明天下午。不影響陳警官休息和正常上班時間吧?”
“不影響,我這兩個月都調了下午和晚上的班。”
兩人跳下兩米寬牆,隻見一路的血迹從張姐的鋪子裡出來,在兩米寬牆這裡拐了個彎,去到了隔壁54号車庫中。
陳清閑突然笑了,“看來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來船泊巷了,還能光明正大地調查老人。”
“不是我們,是你,陳警官。”許千然直截了當地糾正他。
“我還是我們,這沒什麼區别吧。”陳清閑眯了眯眼,“如果恰好撞了下午的時間,我和許警官完全可以一明一暗,”他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聯系。”
許千然側目睨了陳清閑一眼,抿着唇笑笑,“是個好辦法。”
回玫瑰市局前,許千然怕在車庫裡沾染到的味道熏到何歡,先去他定的酒店洗了個澡并收拾了行李,陳清閑也借着這個時間打理了一下自己,換上了他備好的便裝。
陳清閑把今天帶去車庫的工具包塞到車子後座椅下,背上了後備箱裡另一個一模一樣的空包後,和許千然有說有笑地走進警局。
兩人在樓梯口分手,許千然推着行李箱走上二樓沒多久,陳清閑一回頭,一個值班警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身後。
“大忙人回來啦?”值班警員裝作幫忙的樣子搶走陳清閑的工具包,背到自己肩上時,佯裝沒背好掂了掂估測了重量。
陳清閑頃刻變了副臉,表情不滿地嚷嚷了聲:“别提了,可累死我了!”
值班警員的眼珠子動了動,眼神往樓梯口一瞟,“不好伺候啊?”
“當然了,中央來的那人啊,我跟你說,可難高興了。”他一手掩蓋住半邊臉,湊到警員耳邊,但嗓音分毫不低,“那普通的好地方,你說也挺有樂趣的對吧,他偏偏不肯去,偏要去些……啧,你懂的。”
說着,陳清閑給警員使了個變扭的眼神。
“唉,真是辛苦你了。”值班警員虛笑了兩下,把沒什麼問題的工具包還給陳清閑,“正好這大晚上的也沒什麼事,陳警官去偷會兒閑吧,門口有我看着呢。”
一樓的腳步聲響起又消失,許千然駐足在兩層樓之間,滋味着陳清閑剛剛的話,不禁輕笑。
确實累人,去的地方也确實……啧。
他提起行李箱,輕手輕腳走進監控室。
何歡已經熟睡,身體在椅子上四仰八叉着,兩腳還惬意地擱在許千然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