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閑和江仲遠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病房。

許千然豎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另一隻手指着正在通話中的手機，示意襟聲。

陳清閑看到許千然的動作，點點頭，輕手輕腳放了工具包，然後搬了把椅子坐在何歡對面——病床的另一側。

江仲遠則大步走到病床床尾，在許千然腳下橫躺下了身體，一系列舉動沒有絲毫的緩慢和注意，可奇迹的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許千然克制着沖動輕輕踹了江仲遠一腳，适當調大通話的音量，方便四個人都能聽清楚審訊室裡她講述的作案過程。

“……诶，人多了诶。”

不止是剛坐定的陳清閑，顧新世、許千然等人同時神情一滞，随之背後竄上一片寒意。

她怎麼會知道？

顧新世立馬擡眼，目光重重地審視她。

然她一臉純然，臉頰泛着清清淡淡的粉紅，如是微醺後胡言亂語，又如是從未說過任何題外話。

“我理解了，因為真的很上頭啊！”

“兩隻手掰開那個有點抵觸又想掀開的軟肉，然後看到裡面一根浸染了鮮紅色的白色骨頭，骨頭折斷的地方卡着零零散散的小塊，上面除了天然的裂縫，還纏繞着絲絲線線的那種血管和經脈，美得就好像是抽象派的畫一樣！”

她微昂着下巴，張大的桃花眼内盛滿了近乎癫瘋的驚訝與好奇。

“我一下子沒忍住，把他的腳腕和另一隻腳能折的地方也全部折了，然後一個個能多快就多快地刨開……真美啊——在我欣賞的時候，他醒了又昏，昏了又醒，但是這又和我沒關系，我高興極了。”

“哦對了，如果你想問我那個時候十幾歲，是怎麼做到折斷一個成年人骨頭的，很簡單哦——”

她傾出身體，拉進和顧新世兩人間的距離，兩隻桃花瓣的深處閃過一抹狡黠，在眼底幽幽地泛着精光。

“——因為我得到了幫助。”

她頓了頓，甜甜一笑。

“我的死神。”

顧新世聽到“死神”，眼眸微動，他放下鋼筆，目色淡然地注視着她此時此刻無法收斂的癡醉狀态，眼神毫無波瀾。

她坦蕩地對上顧新世的眼光，滿不在乎他是什麼想法，繼續自娛自樂道：“朱志高不太行，一點點的痛就一副快死的樣子，還沒有趙多全能忍呢。”

“說真的我還沒怎麼玩暢快，但是他就要不行了，那我能怎麼辦呢，隻得抓緊了呀，否則他自己先死了，多不合算呀。”她扯着臉皮大笑起來，“我就把那些比較大的關節，全折了。”

“等我把他的關節都對折，沒想到一開始縫起來的嘴還能給我驚喜！朱志高一次次想要喊痛，可是他張不開嘴，于是一次次的，那些縫嘴巴的線磨來磨去，反倒把穿線的地方拉長了！”

“我看他那麼想喊，我也不是什麼狠心的人，就——”她用右手展現着口中的動作，随之右手驟然往上一擡，她的語氣也陡然拔高，“一把拉光啦！”

可她很快放下了手，縮了縮脖子，“真沒用。”她唾棄着，“就這麼沒氣了，真沒用。”

“好吧，就這樣吧。”她拖長了語調，話音裡滿是對逝去的生命無從下手的惋惜。

她重重地往後一仰，兩臂臂彎懶懶地擱在手把上，放聲宣判到：

“第二位誅罰者朱志高，死于十年前七月二日，死因全身骨折、疼痛緻死。”

她打起了哈氣，似乎困倦極了，但一雙眼卻神采奕奕。

顧新世凝視着她，“以上就是你今天的供述，對嗎？”

她眉梢一翹，歪着腦袋，眼神懵懂地點了點頭，像是隻乖巧、可愛的小兔子，端坐着傾聽主人的問話。

“好的。”顧新世說着随即挂斷電話，兩手抓着來時的物件站起身，“謝謝你的配合，再見。”

顧新世匆匆離開後，審訊室陷入一片寂靜。

然而這片寂靜并未持續多久，兩個男人突然奪門而入。

他們進門後拉長了眼皮相視一笑，緊接着就一同搓着手，逼近她……

顧新世回到醫院的時候，何歡和許千然正在冷戰中。

不知道該如何勸架的陳清閑看到顧新世的身影，頓時如同看到了救兵，舒心地吐出一口氣。

至于何歡和許千然為什麼冷戰，還要從許千然因為第三晚爆燈、第四天隐瞞玫瑰街一事說起。

在顧新世和許千然通話前，許千然在腦中梳理着案件線索，他梳理到有關玫瑰街的内容，突然想到發現玫瑰街這件事還沒和何歡說過，一時也沒有了一開始隐瞞的顧慮，就告訴了何歡。

但許千然沒想到何歡忽然就炸了，直罵許千然“笨蛋”。

兩人大吵了一架後，在通話期間存了個檔，其他時間就一直冷戰着。

顧新世從陳清閑口中聽完前因經過，正打算勸和，不想他的出現，竟然莫名再次點燃了何歡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