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位是淩家郎。”有位知情少女弱弱提聲說道。
目光剛轉回賽場的女郎轉身看了少女一眼後,再次落回淩文袤身上,問:“是大冢宰家的兒郎?”
少女應是。
女郎饒有深意地撇了一下嘴:說:“那便是淩家世子咯,這可高攀不起。”心中暗暗嘀咕,大夥都在議論對面兒郎身份,而這少女遲遲才開口,真掃興。
聽聞是淩家世子,衆女郎頓時偃旗息鼓,有些慶幸方才沒上前相問,今日這場合白吃一頓閉門羹,還落個攀龍附鳳的名聲可真會鬧大笑話。
少女眼中含着羞澀,甜甜地說:“并非淩世子,是淩五郎。”
聞言,女郎們又開始交頭接耳,躍躍欲試。
世子淩承佐和淩五郎到底不一樣,往後他們各自所處的位置不言而喻。
“原來是淩家五郎啊……”女郎籲氣一頓,貌似對淩家兒郎的話題不太感興趣了,隻敷衍似的撂了一句,“那你們還有機會。”
他們淩家還得靠這些京中世家貴胄聯姻,在場的這裡女郎們個個家世殷實,祖輩們都是靠功績立足大嵘,單論家世并不比淩晖差,淩世子夫人不敢随便攀附,但淩五郎夫人,誰都能配。
至于女郎為何對淩家兒郎的話題不太感興趣,是因有些悶忿。
大嵘的皇帝還坐在龍椅上,暗地裡不服淩晖的大有人在,特别是從前實力相當的同僚,轉眼将變成你的君王,誰人會誠心順服?
況且淩晖掌握實權之後,沒有醒目的政績加持,确實難以服衆。
淩晖早年以戰功著稱,孝玄帝器重,手握天下兵權又不得不服。
有個膽大的女郎,拖着長長的語調調侃:“就是那個在湧州丢了城池,被撤職的淩五郎嗎?何時躲回京都了呢。千載難逢的機會,誰攀的起趕緊去攀啊,就沖這倜傥長相,日日放在閨中賞着橫豎也不虧……”女郎還有半句嫌棄話沒出口,不緊不慢地指向賽場,“女郎們,今日場上這麼多勇猛矯健的好兒郎,你們可得加把勁,快些心想事成呀!”
今日場上的好些人,雖對淩晖暗地裡有所不滿,但淩晖官至大冢宰,沒人敢胡言,而淩晖的兒子淩文袤不一樣,沒立下顯赫的軍功還吃了敗仗,就事論事借機诟病一番,算不得冒犯。
一個在父輩的庇蔭下的毛頭小子,第一次親帥迎戰敗了并不足令人挂齒,但是,直接潛逃回京都,不笑話他笑話誰?
少女年紀小還未及笄,今早同兄長來時遇見了淩文袤,所以便向自己的父親打聽了一二,适才見有人誇贊淩文袤忍不住接了話,未成想,她們知道身份後口風急轉直下,她被氣得滿臉通紅。
正想辯解一番,隻覺自己的袖口被人拽了拽,側首見有人向她搖頭。
少女雙眼滿噙淚水,鼓着腮幫孤立在人群中,場上的擊鞠賽瞬間不出彩了。
賽到下半場,場上的比賽愈發激烈,東刕的蒼狼隊換上四五人後局勢有所扭轉,比分幾近逼平,心氣上來的慕容餘開始出現一絲焦躁,賀蘭融心性穩,除了能縱觀全局賽事,還能捕獲隊員的情緒變化,三言兩語安撫住浮躁的隊員。
再一次臨開鞠前,場邊抱胸觀戰的淩文袤沖着慕容餘悠閑喊去:“慕容無雙,這還有一刻鐘才收尾呢,這麼着急做什麼,怕我跟你搶東刕美人?”
男男女女人數衆多,見淩文袤如此痞态,場面一片喧嘩怒笑。
慕容餘此時哪會是搭理東刕美人的心情,也知淩文袤在用他們的方式開解他,佯裝夾眉怒斥:“去你丫的淩憲,竟敢調戲我,今日,看我如何把你按倒在東刕美人的裙裳下!”
淩文袤昂首挺胸:“求之不得。”
賀蘭融駕在馬背上,以一個俯視的姿态看向淩文袤。
日光火辣,整片土地被烘出濃重熱浪,賽馬大喘粗氣,四蹄踏踩塵土翻飛。
兩雙冷眼在颠簸中短暫沖撞後賀蘭融移開視線,勒馬投向另外一面。
李印儀已來到場外,賀蘭融會心一笑。
比賽結束前,東刕那面使出了狠勁,雙方互不相讓,掄月杖的長臂重揮無眼,東刕蒼狼隊有人負傷摔下馬來,頓時兩隊的男人們翻身下馬撸袖,赤手空拳想幹仗。
賽事落定,繁京隊已勝。
賀蘭融和慕容餘二人對視一眼後吐着長氣虛虛拉架,盡量做到不讓人瞧出在拉偏架。
賀蘭融個子最高,身闆最壯,橫在兩隊中間長臂一展,不知沾上多少唾沫星子。
混戰開始,沒成想整場賽事的收尾竟然是這樣的。
場内外人群熱情高漲,各個不嫌事大,助威呐喊聲一浪高過一浪。
賀蘭融突然“嘶”了一聲,掌心往脖頸上一抹再一看。
哪個天殺的竟像女人一樣用五爪給他留了條血印子,何時男人打架演變成這樣了,他能容忍身上挨悶拳,卻很難容下男人的五爪。
淩文袤含笑,立在場邊依舊抱臂觀戰。
遠處博望台上座的小皇帝駱炎對賽事并不關心,加木和淩晖二人起身朝前遠眺,擊鞠場内外烏泱泱人頭翻湧,呐喊助威聲逶迤至博望台。
看似混亂無序,實則兩面的領隊還可掌控局面。
賽前加木已經預見蒼狼隊會輸,特地叮囑,若起沖突不可大動幹戈,所以蒼狼隊動起手來算是十分克制。
作為主場的繁京隊自然不能讓蒼狼隊輸了比賽還丢了顔面,拉架的也能讓自己隊友保持克制。
加木靜靜地看着,深邃認真的眼神讓人難以捉摸,似乎對這樣的場面很好奇,片刻之後,他意味深長地笑起來,搖頭歎氣:“不妨事,男兒氣性大,讓他們打上一架,今晚宴席再讓他們相互敬上一杯烈酒,勝敗恩怨定然一筆勾銷。”
淩晖的神色同樣讓人難以捉摸,他微微颔首以表贊同,防事态不可控,便遣内侍監廖彌先去傳信,讓他們點到為止。
正在此時,回驿站取佛經的史吉帶着佛經歸來,時辰掐得剛剛好,在駱苕誦經結束,女隊開賽前。
淩晖遣少監去請駱苕,加木不再關注遠處的賽場,同淩晖一起重回案前落座,按慣例朝上座的皇帝駱炎敬酒後,便安靜地摩挲着手中的杯盞。
高坐上的駱炎這才有了一絲生氣,目光濯濯望着少監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