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聽見裡面傳來摔打聲,腳步蓦地頓住。
她不敢進去,轉身欲離開。
拳打腳踢的聲音很是明顯,咒罵中還伴随着幾句“黎純萱”。
黎純萱?
是他們班上那個黎純萱嗎?
虞念終究沒走成。
她躲在外側,聽着裡面的聲音。
好半晌,街道上突然響起了警笛聲。
一群人烏泱泱逃走,虞念順勢躲了起來。
等人走光,她才試探性往巷子裡喊了句:“黎純萱?”
沒有人應她。
“黎純萱!”
那端忽地傳來幾句哼哼唧唧的聲音。虞念走進去,借着月光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
鼻青臉腫。
“黎純萱。還能不能起來?”
虞念蹲下去扶她,黎純萱借着她的力顫抖着站了起來。
她的腳步虛浮,走了幾步,虞念發現不對勁,“是不是受傷了?”
黎純萱沒理她,扶着牆壁顫巍巍往巷口走。
“我家就在那頭,我帶你去處理傷口。”
黎純萱突然頓住,扭頭看向她,“你報的警?”
虞念把包裡的手機拿出來,按了一下,警笛聲響起。
“走吧。”她把手機放好,攙着她帶她離開。
黎純萱這次沒再拒絕。
那之後,虞念再沒有見過她。中考完,依舊沒有她的消息。
直到高一開學,黎純萱突然找上門。
她站在虞念家的老房子門口,不知道等了多久。要不是虞念出門扔垃圾,怕是再也沒機會見到她。
黎純萱沖她笑了笑,“虞念,我要走了。”
“去哪?不上學了嗎?”
“不上了。”黎純萱盯了她許久,慢慢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這是我的電話号碼……我不會換号碼的。”
虞念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心裡泛酸。
黎純萱的家庭情況學校裡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些,她爸覺得她是個賠錢貨,天天對她拳打腳踢,她媽也覺得讀書沒多大用處,讓她去夜間的那種鋪子裡端茶倒水。
後來有了弟弟,情況更加糟糕。
或許從前那兩人還惦記着以後得靠她養老,有了黎景之後,大有一種她死不死都不關他們事的冷漠。
虞念和黎純萱的聯系止于高一那年。
一晃眼三年過去,虞念到淮市上大學,卻和黎純萱不期而遇。
黎純萱早已大變樣,化着精緻但不适合她的妝容,隻是笑容依舊如當年一般。
後來她總是約虞念出來,兩人慢慢熟悉,虞念才知道她辍學後的情況。
黎純萱辍學後就到淮市謀生,幹起了酒水妹的老本行。
漸漸混得風生水起,被大老闆養了起來。
她對虞念知無不言,虞念也從不會多說什麼。
黎純萱能走到今天這步全靠她自己。
隻是她那好賭的爸變本加厲,最後竟是連兒子都不管了。
黎景對她好,小時候凡是什麼稀奇的東西都會分給她。即使還不懂事,也會護在她身前讓爸媽别再打她了。
就這樣,黎純萱又沒辦法狠心離開那個家。
她心甘情願被當成提款機,隻盼黎景有出頭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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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真的。再有下次我一定報警。”
黎純萱見虞念一直盯着她不說話,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這次是因為那男人找到唐柏森給我買的房子去了,我怕到時候有人回去看見影響不好,由着他發完脾氣。錢也沒多給他,我隻是怕他耽誤黎景升學。”
虞念回過神,不情願地應了句:“保護好自己。”
“我當然知道啦。”黎純萱穿好衣服,“走吧走吧,好晚了。我今天去你家睡。”
虞念感歎她是個沒心肝的,日子過得再糟糕都能一笑了之。
卻又佩服她,無依無靠下還能這般灑脫。
黎純萱勾着她的手臂漫步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的“嘎吱”聲在街道上響起。
“家裡有沒有啤酒?”
虞念想了想,說:“之前你留的幾瓶好像還沒喝完。”
“那就不買了。”
“不是吧,這麼冷的天确定要喝嗎?”
“當然。雪天、暖氣、啤酒,再加上我們小悶獨家秘制的無骨雞爪,絕配好吧。”黎純萱摟緊她,“别說你不喝啊。”
“知道了,喝,陪你喝。”
虞念租的老城區房子格局為兩室一廳,面積不大,九十平米左右。多租了一間也是怕父母過來探望時沒地方住,因此客房裡的配置一應俱全。
不過黎純萱從不見外,每次來虞念家總要和她擠一張床上睡。
兩人坐在黑灰色的毛絨地毯上,旁邊擺放着幾個空的啤酒瓶。
黎純萱酒量好,喝了兩三瓶依舊面不改色。她掃了虞念一眼,問她:“最近和江聿聞怎麼樣了?”
他嗎?
出差五天也沒個信了。
黎純萱:“我聽那群人談起過你,江聿聞帶你見過他們了?”
“嗯。月初見過一次。”
“怎麼樣感覺?”
“不怎麼樣。”虞念白了一眼,“人既不屑于向我介紹他們,也沒想法向他們介紹我。知道名字怕也是請服務生下去接我的時候恰巧被聽見了。哪個yu哪個nian,沒人知道。”
黎純萱似乎不意外虞念的吐槽,淡淡道:“那群人都那樣,高高在上把誰放眼裡了,左右都是消遣。”
她喝了口啤酒,繼續說:“不過你還是比較特别的。上次你不是說聽到他的項目方案了嗎,我聽說之前有個小明星也犯過這錯,第二天就被他封殺了。”
虞念手裡的動作一頓,轉過頭傳遞了一個不可置信的眼神。
“真的。”黎純萱再次強調,“千真萬确。”
被她這麼一說,她倒是開始後怕。
“所以說,他如果哪天膩了你都不知道因為哪句話就會得罪他。當初你接近他的時候我就不同意,現在到這地步隻能小心謹慎了。”
虞念把紙巾遞給她擦擦手,還是那句話:“江聿聞雖然出手大方,但每個人在他心裡都是明碼标價的。我得讓他看到我的價值,我爸那間老店面……”
“好了,知道啦。你也别太擔心,走一步看一步。”黎純萱擦幹淨手指,勾起虞念的唇角,“我們小悶這麼漂亮、這麼溫柔,他現在肯定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收拾收拾,安心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