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再次推開,江聿聞慢條斯理走進去。虞念探着腦袋看向他身後,除了他,再無一人。
“看什麼?”
虞念頗為困惑,輕聲詢問:“他們呢?不進來嗎?”
“……回去了。”
她的頭又慢慢低下去,聲音悶悶的“哦”了一聲。
江聿聞彎腰,大手穿過她的腿彎将她從床上抱起,語氣帶着點哄人的意味:“回家。”
從病房出來,穿過急診長廊到急診大門,往外還得步行幾百米才到停車位。
虞念看他面不改色抱着她走了這麼遠的路,忽然開口問了句:“江聿聞,你累不累?”
他睨了眼駕駛座上的王伯,拍拍她的臀部示意她往裡坐一點。
上車、發車,直到回了莊格半島,江聿聞都沒回答她的問題。
他抱着她回房間,放在床沿。就在虞念以為他忘記自己剛才的提問時,他像是才想起什麼,默默開口:“虞念,平時我抱着你一兩個小時也沒見你關心過我累不累。”
平時?一兩個小時?
她蹙着眉看他。
什麼意思?
良久,腦中畫面一閃而過。
绯紅爬上耳尖,她埋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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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念因為腿傷行動不便,接下來幾天吃飯都由張媽送到樓上。江聿聞回來得早,偶爾會抱着她下樓透透氣。
紗布換了幾輪,終于勉強可以下地走路,而這年也到了尾聲。
跨年總要一起過的,虞念百般撒嬌,求得江聿聞放下工作專心陪她一天。
張媽也高興,看着房子裡久違的熱鬧,感慨家裡還是得有年輕人在。
白日裡,虞念拉着江聿聞幫張媽包餃子;夜間,客廳電視機放着節目,隻等跨年倒計時響起。
要不說太有錢還是苦惱,莊格半島遠離市區,獨享淮市一份甯靜。可也因此,虞念怕是看不到跨年夜的煙火了。
别墅裡所有的燈都亮着,可還是顯得有些寂靜。
江聿聞見她站在落地窗前唉聲歎氣,不知道她是哪又不高興了。
像捋小狗一樣揉揉她的腦袋,他問她:“新年,有什麼願望?”
虞念的視線落于漆黑夜空,好半晌,語氣帶着可惜:“江聿聞,我想看煙花。”
江聿聞有時候真懷疑她腦子裡不想事,每次讓她提要求,說出的都是些虛無缥缈卻又極易實現的願望。
比如陪她學遊泳,比如陪她放煙花。
他轉身走向客廳給Enoch打了電話,視線落在播放廣告的電視機上,又補充一句。
Enoch也是心塞,跨年和女朋友待得好好的,一個電話又被叫去辦事。
四十分鐘後,别墅大門門鈴響起。
張媽起身,掐着老腰挪到門口。一開門,視線裡闖進三個大漢和一小姑娘。
江聿聞陪虞念在水缸邊喂魚,以為是Enoch來了,放下魚食摟着她過去。
“哎喲”幾聲,門口傳來一陣渾厚的聲音:“嘛呢,這客人來了怎麼不見主人迎接的啊?”
三個大漢的玩笑聲此起彼伏,房子裡一下鬧得不行。
江聿聞的腳步頓在離大門十步開外的地方,看着程浔等人,頂頂腮,沒甚好表情。
吵死了。
“喲,人就在這呢。”
是那次打牌時遇到的長發男。
“傻站着幹嘛,還不來迎接小爺?”
“梁築,哪來的滾哪去。”江聿聞厲聲送客,“還有那幾位。”
“江聿聞,我發現你現在是真沒意思。”梁築挂着無賴的笑,“打你電話不接,請你喝酒不去。行,我請不動我自己多走幾步還不成嗎?這水都沒喝一口,逐客令就下了。”他說完,委屈地看向張媽,“您說,這合理嗎?”
“哎喲哎喲。”張媽笑得那是一個開心,“新年嘛,就是人多才熱鬧。渴了?你們坐,我去給你們倒水。”
“張媽。”江聿聞叫住她,“讓他們自己去。”
“這——”
“自己去就自己去。”
這不就是讓他們留下來的意思嗎。
梁築笑笑,摟着程浔、顧學筠往廚房走,末了,還看眼一直站在背後的程沫,“妹妹,喝水嗎?”
程沫偷偷瞥了眼江聿聞,見他抿唇沒說話,怯生生點點頭,也跟着進來了。
自那天生日宴會不歡而散,江聿聞這段時間再沒和他們見過面。
别說程浔這半個當事人,就是梁築他們幾個無辜的,他也不搭理。
程浔說是不惱,喝了兩杯就差沒把江聿聞的祖宗罵了個遍。
說什麼為個女人,連兄弟都不顧了。
梁築怕真這麼僵下去不是辦法,索性厚着臉皮牽頭直接找上門。
江聿聞肯讓他們進來,就說明沒什麼大事。不過就是美人在懷,無心顧及兄弟罷了。
幾人大咧咧從廚房裡一人端了一杯熱水出來,假模假勢往沙發一坐,倒是渾然沒有做客的自覺。
虞念站在原地看了許久,和程浔視線對上,有些不敢過去。
全屋子最開心的當屬張媽,樂呵的忙前忙後,還去廚房特地給他們做宵夜。
電視裡放着跨年晚會,幾人坐在客廳地毯上玩着梁築帶來的飛行棋,氣氛還算融洽。
程沫有一搭沒一搭瞟着江聿聞,前前後後觀察着他的表情。
猶豫半天,看了程浔一眼,忽地沉沉肩,向虞念開口:“上次的事,抱歉。”
虞念被她突如其來的道歉吓了一跳,睜大眼睛,不知所措。
程沫道完歉,視線又落在江聿聞臉上。他沒說話,隻擡手輕輕摸了下虞念的頭發。
虞念晃過神,揚起嘴角受寵若驚道:“本來也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沒站穩。”
其餘三人擡頭,對視一眼,紛紛看向江聿聞。
他漫不經心撈起骰子,随地一扔,揪起一枚紅棋子走了五步。
半晌,沒人動作。
他挑眉,看向梁築,聲音不耐:“還玩不玩?”
“啊,到我了?”梁築回神,“都不說話吓得我也不敢說話了。”
“誰能吓到你。”面前男人輕嗤,“梁公子出了名的膽大無畏。”
江聿聞這聲調侃一出,客廳裡的氣氛總算活絡起來。
打着哈哈,話語間還帶着絲不正經,是他輕松時特有的表現。
這事總算過去了。
梁築沖程浔使個眼色,揚揚眉頭,頗有一種邀功的得意。
虞念坐在地上換了幾個姿勢,為了不壓到傷口腿都坐麻了飛行棋局還沒有結束。
她想不明白,幾個平均年齡該近三十的男人,怎麼會在這種幼稚遊戲上樂此不疲。
打開手機搜索着電視播放的頻道,調出節目單一看,還有兩個節目就要進入倒計時了。
恰巧這時别墅大門門鈴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