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不熟悉,但總歸不會讓鬼找上門。
等以前的房子恢複如初,他再回去。
那地方有他們太多的回憶和痕迹。
賀其玉一來到這,像是被下了瞌睡蟲,睡了一個白天,大約下午四點時醒來。
他來到一個對他來說稍顯輕松的環境,不由自主地松懈,一松懈,忽地感覺到饑腸辘辘。
他準備自己動手做飯。
賀其玉可以稱之為是廚房殺手,鄭燕峤不在的時候他一般都是點外賣或者自己煮面。
他煮的面也很奇怪,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的味道。
賀其玉神色疲累地去煮面,剛把火打開,這火又驟然熄滅,以此往複,火始終沒有打着。
房子裡格外詭靜,客廳裡電視機不知何時自動關閉。
他為了壯膽,一直開着它。
他記得他沒關。
賀其玉往後退了一步,盯着沒有生出火的鍋底,直覺不妙。
賀其玉剛轉過身,“咻咻咻……”皮膚摩擦地闆的聲音驟然響起。
他想往客廳裡跑,一道黑手抓住他的腳踝,使勁兒地把他往下拉,腳下的力氣猶如千斤重。
手腳都再也使不上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鬼手在腳上,他的面前卻出現了擁有半張身子的鬼臉,黑發下面是一團幹裂的肉,沒有凸起的五官,成了一個平面狀的東西。
他愈來愈近,平面一樣的臉上一條細縫倏地裂開,裡面是空洞洞的血紅。
賀其玉不由地大聲尖叫,手一擋,脖子上挂的符猛地一燙,撲面沖來的鬼臉變成一團灰煙。
他隔着衣服緊抓住黃符,如溺水之人般抓住浮木,
賀其玉無力地垂下頭,按住正以恐怖速度跳動的心髒,深深籲了口氣,他握住手心裡的黃符。
寺廟是假的,那這黃符怎麼會有用?而他戴的又是什麼,想到鄭燕峤的舉動,他忽地明白脖子上的東西大概不是什麼普通的東西。
賀其玉從廚房出來,經此一遭,他吃飯的心情也沒了,還是點外賣吧。
客廳燈光亮如白晝,應該說是每個房間的燈都在亮,這是他鼓勵自己不害怕的辦法。
賀其玉縮在毯子裡,再次撫摸到黃符,它似乎不太平,從前并不是這樣。
他鼓起勇氣把它取下來,它的滾燙已經消失不見。
亮光微閃,這符……
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黃符在落在手心的瞬間變成了一截細小修長的骨頭。
這是什麼?
賀其玉害怕又試探性地摸了摸,很像人的骨頭。
是他的嗎?
沒人會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望着它,賀其玉愣住,一直壓抑的淚水盈出眼眶,他低低出聲:“鄭燕峤,你在哪?怎麼還不回來?”
“是你找不到這裡嗎?”
低下來的音量在空蕩蕩的屋子裡也格外明顯,他握緊手心的指骨,神色浮現出痛苦,他想到他搜索到的信息,飛機失事,他的屍骨也沒有找回,那這截指骨又是他從什麼地方得來,還是說這不是他的。
剛剛平複、穩速跳動心髒泛起密密麻麻的陣痛,難以形容的感覺漫上心頭。
人們素來說,入土為安,他連土都沒有,卻隻想來找他。
“鄭燕峤。”
“你再不回來我就生氣了,你說謊,明明說馬上回來,到現在你還沒回來。你以為我是個不會生氣的人嗎?”
賀其玉垂下眼,落下一片陰影,耳邊響着的音樂也無法疏解痛苦的心。
“鄭燕峤,說過不會食言的人是你。”
對着空氣說話的語氣在生氣,可他的神情又讓人不住地心疼。
良久,賀其玉都不再開口,他沉默專注地看着虛空裡的一點,目光呆滞,再度打開的電視放着舒緩的音樂。
漸漸地,他的反應和這樣溫柔的音樂形成了反比。
“燕峤,我好想你。”他倏地輕聲說,“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回應賀其玉仍是刺入心骨的空蕩蕩。
一陣歎息聲蓦然飄來,他分不清是他還是别的鬼。
沒等他禦起防備的姿勢,來人發出了虛弱的聲音:“是我。”
“我回來了。”
“其玉。”
他抱住他,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疲累地淺淺呼吸。
他擁抱的瞬間,賀其玉感覺到一種滲入的冰涼,這一次,他沒有像從前一樣起疑,而是松了口氣。
他好害怕,害怕他會就此消失,害怕他再也見不到他。
“你為什麼現在才出來?”賀其玉微微阖上眼,抱住他的手也在同一時間用力。
鄭燕峤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緩緩說:“我現在很虛弱,你看到了我很擔心。而且……我是鬼,你不怕我嗎?”
鄭燕峤垂下眼,他沒說的是他現在還很醜,但這話有些矯情,他說不出口。
賀其玉焦急的聲音忽地響起:“你受傷了?”
“對啊,你怎麼會沒受傷,對不起,是我沒料到。都是我做了錯的選擇題”
他從他的懷抱裡出來,握住他的手臂,仰頭細細地看着他,他的眼底有心疼、有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