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薄雨一路都很緊張。
林知微當然知道她在緊張什麼。
她怕林知微發現自己被欺負了。
她已經住在她家裡,吃穿用度,許多都和林知微一個水準,林青也處處為她着想,從不偏頗。
說得難聽一點,那是她沾了林知微的光,沒人該無條件為她做這些。
她已經麻煩了她很多,不想再麻煩林知微幫自己解決問題,除了不想她費神,也是覺得這些她可以自己搞定。
季薄雨的緊張延續到看到桌子。
屬于她的那張課桌上仍放着她寫字用的夾闆,遮住了前兩天的刻痕,看起來完好無損,沒人去動。
她環視班級一周,金昱那個三人組一如既往不在座位上,班裡風平浪靜。
季薄雨謝天謝地,心想金昱那幫人總算休息了一天。
但她在座位上剛坐下,就發現了不對。
她穿着學校統一的校服,是條輕薄的長褲——
這所私立裡,女生的夏季下裝有到膝蓋的裙子和長褲兩件套,男生則隻有長褲。
據江越說,男生曾經抗議說為什麼女生有兩套,他們也要兩套。
結果校長第二天帶着助理,助理拉着一個拿快遞用的滾輪車,以及滾輪車上一摞大号的短裙,給每個聯名抗議的班級裡的男生都發了一件,讓他們當場換上。
不是想穿嗎?現在就穿上吧。
當着班裡所有人的面,所有男生都必須穿,畢竟是男生先提的自己需要短裙。
從此之後,再也沒有男生說要兩套。
此刻,這條夏季女生校褲被粘在了座椅上。
她凳子上被人塗了膠水,算到她會在這個時間進班,膠水幹了一半,此刻被褲子一坐,立刻浸透了這條褲子。
季薄雨想站起身,可在剛才遲疑的兩分鐘裡,這膠水已把她連褲子帶人粘在了凳子上。
林知微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的異樣。
季薄雨還沒看明白她怎麼動的,這人一條胳膊已經伸了過來,抓住離自己遠的一端的凳邊,另一隻手也抓住了近的,雙臂用力,連椅子帶人把季薄雨從座位上抱了起來!
季薄雨驟然騰空,瞪圓了眼睛,把自己差點出口的恐慌聲咽回去。
林知微在班裡同學不可思議的吸氣聲中快步把季薄雨抱出班級。
“怎麼了?”
“什麼情況?”
“不知道啊……凳子有問題還是怎麼了?”
林知微充耳不聞。
一出了班門,季薄雨手忙腳亂把自己扒在她身上,像隻被人類強行捉上岸的八爪魚,神色很倉促,也有點慌亂,但尤為可愛。
她壓低聲音,語速很快地說:“林知微你幹什麼!快把我放下!”
林知微抱着她快步向保健室走:“噓,别說話,我就這一口氣。”
季薄雨:“我怕你——”
“一口氣也夠把你抱到保健室,不可能撐不住你把你給摔了,不許瞎想。”
季薄雨還想說什麼,被林知微抱着向上颠了颠,吓得摟她脖子摟得更緊,這下再也不講話了。
其實林知微沒有騙她。
從她平穩的呼吸來看她仍有餘力,完全不見前幾天那麼困頓的狀态。與之正相反,她精神很好,步伐也很快。
沒走幾步,兩人已經看到保健室的大門。
季薄雨有些困惑,接着很快想到,是林知微的躁郁症。
之前是抑郁期,最近應該……
進入躁狂期了。
林知微一腳踢開保健室大門,把她穩穩放下,松開了手。
她垂下頭喘了兩口氣,臉色沒有那天季薄雨在豆袋沙發上紅,看來确實不是很累,隻是語速有些快。
“怎麼樣?全粘住了?”
季薄雨試着挪動,挪動的結果是連人帶椅子一起起來,凳腿撞到牆,磕下一塊牆皮。
她重新坐回去,眉頭擰起來,被迫端莊。
季薄雨有些心煩,但沒忘記回答林知微的問題。
“嗯,全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