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微搖了搖頭,短發在這晚風裡被吹得淩亂,說:“沒有。”
她想了想,又說:“貓不喜歡情緒波動大的人,更喜歡穩定的人,它們不喜歡我很正常。”
季薄雨:“姐姐别難過,英短比較笨的,它不懂什麼好壞。”
林知微心想難道你懂?你連我有點喜歡你都看不出來,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她怕把人吓跑,季薄雨别的地方很不敏感,這種事上還是知道的,她對感情的判斷很準确。
季薄雨還在想怎麼安慰她,如果在之前,她會說有我喜歡姐姐,可林知微本來就是個精神病人,她的世界不應該再變得更加狹窄了,她總覺得自己這麼說不太好,終究沒有說。
她們各自沉默。
海邊難免潮濕,臉上也濕濕的,飄揚的頭發黏在林知微臉上,有一根挂在了她嘴角。
林知微說話時仍沒什麼感覺,因為那頭發很輕,季薄雨頻頻回頭看她,卻發現了。
她伸出手,想幫林知微拂開。
沒想到手指碰到林知微臉上時,林知微剛好要說話。
另一個人唇稍微往前了一點,錯位了些,親到她的指尖。
季薄雨怔住了。
林知微垂下眼。
她就這麼看着季薄雨收不回的手,像發現了什麼小型犯罪現場,盯得很專注,聲音也放輕,問:“……做什麼?”
這點聲音相對不斷湧來的海浪來說很小,小得可以忽略不記,稍微不注意就會聽不清楚。
季薄雨聽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僵在原地。
不熟悉的身體反應讓她無所适從,和她人生前十七年的經曆都不一樣。
她說話了。
雖說有些磕絆,但好歹也說話了。
“我就是想幫你……把頭發撥開。”
于是林知微也伸出手。
她似乎想驗證一下季薄雨的話,因此也去摸自己的唇周,摸一摸到底有沒有頭發黏在唇上。
自然而然地,她碰到季薄雨的手。
那隻手有點涼,還帶着兩根貓毛——剛才那隻英短掉下來的。
季薄雨這時也感覺到了自己手上的毛,想收起手把貓毛甩掉,卻沒能收走——
因被林知微握住了手。
林知微的眼神和平時不太相同。
同日裡,那眼眸轉向季薄雨時總是含笑的,很溫和。
今日卻幾乎看不到什麼情緒,在夜晚亮燈的海邊深得像潭,深沉得趕走了季薄雨身邊所有的熱風,讓她顫栗。
“今天……手怎麼這麼涼?”
林知微稍稍動了動眼珠,更向下看,似乎想用人眼看清季薄雨手心的熱度。
她問完,并不要求她的回答,而是繼續說。
她放慢了語速,聲音與潮湧的海浪相合。
一拍,又一拍。
“平時……都很暖和……”
抛開禮貌、外人……
她們似乎就該是這樣相處的。
是一個人遇到另一個人,被情不自禁吸引的情狀。
而季薄雨剛剛接觸到一點林知微這真實的外殼。
季薄雨被她的眼神拉着帶着拽着,向深淵中拉扯過去,她像一張在她的海中晃動的帆,張了張嘴,因抵禦風雨,連牙床都在發酸。
她上牙打了一下下牙,說:“……海風吹的,穿得有點薄。”
那隻手仍被林知微握在手裡。
林知微說她的手涼,其實自己的手也不遑多讓。
海風把兩個人吹透,吹得她們連身體也同溫。
季薄雨本能地覺得危險。
她想抽離,卻抽不出去。
因為這是對她很好的姐姐嗎?
不是吧。
她這會兒連姐姐都不叫了。
那是因為什麼?
季薄雨手指顫抖一般彈動了一下,打到林知微握住她的手。
她見季薄雨不拒絕,握得更緊了一點,像得到隐秘的确信。
夜海昏沉。
遠處海平面上,幽綠的燈塔一直亮着。
一道聲音打破了這片地方的甯靜。
“微微,小雨,我拿外套回來了……”
是齊止。
季薄雨這次是真的掙動了一下。
她幾乎是扯着自己的手把自己扯回來,沒想到自己第一下還沒能成功——
林知微抓得太緊了。
聽到齊止的話,林知微像個從劇場裡猛然醒轉的觀衆,神色一下子變了。
那種深沉逼仄、見不得光的欲望像一道黑影,繼續藏在她身體的某處,而她挂上些笑臉,朝齊止的方向說:“齊姐,謝了。我正冷得不行,小雨也是,手都是冰的。”
離她很近的季薄雨全數收入眼中。
她松開了她的手。
她甚至還能正常地關心她。
她說。
“小雨,再走一會兒我們就回去吧?”
季薄雨呆呆的,很久之後才回答。
“……好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