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姜華庭。”
男人伸出來的手修長如竹,僅有虎口上幾處薄繭,一看便是自小養尊處優下來的,相比之下他身邊的女子雖然外表柔軟,但剛剛交手中的一招一式都極具力量感和攻擊性。
燕涼沒有動作,光球已經被他撿起來挂在了腰上,散發的光芒清晰地照見了男人的面容——就在白日的茶館中,他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燕涼。”他不鹹不淡地回應。
“我名藤原雪代。”一旁的女子輕笑一聲,她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時換成了和扇,半遮半掩擋在她半張臉前。
……這名字有些耳熟。
不僅僅是在玩家的積分排行榜上,燕涼想起之前的副本遇到的那個外國女孩川藤雅子,那份聰慧果敢給他留了些印象,對方似乎談及過自己有個妹妹便是藤原氏。
這個姜華庭也不像是簡單角色。
燕涼收斂思緒,扯了扯唇角:“兩位深夜探訪此地想必已經有什麼頭緒了吧?”
見他這麼直白,姜華庭也不準備繞繞彎彎了,他自然而然地收回手,道:“在你來之前我們已經搜查過一遍了,在主卧的櫃子底下找到了這個。”
他從袖子裡拿出一件物什,雖有些烏黑,但不難看出是支做工精巧别緻的玉簪。
燕涼接過簪子,“這府上的官員和他的妻子并不和睦,也沒什麼其他女眷。”
姜華庭心領神會:“那這簪子的線索指向了其他地方?”
燕涼略一颔首:“我身邊的那個NPC應該知道這簪子來自什麼地方,他的身份是三皇子,領了皇帝的旨意和我一起查案。”
燕涼把了解到的情況簡單說明了一下,掩下了自己和暝的關系,姜華庭若有所思:“昨日我從一NPC口中聽說了火鬼一事……”
京都作為當朝最為富庶繁榮的地方,不僅吸引着人,也吸引着各路妖魔鬼怪,兩廂結合,奇聞轶事廣為流傳,而關于火鬼的故事是這些年在民間知名度最高的一個。
無他,相比大部分妖怪的小打小鬧,與火鬼挂鈎的都是窮兇極惡的殺人案,百姓甚至懼怕到對這麼個邪祟冠以“小神仙”之名,生怕有什麼不敬觸怒了它。
姜華庭:“按照副本的套路,這‘火鬼’大概就是火災的幕後兇手了。”
燕涼:“也許。”
皇甫東流沒和他說過火鬼的事。
冷風飒飒,藤原雪代忽道:“有人來了。”
她這話說完,燕涼才聽見了一點輕微的腳步聲,他視線在女子溫順的眉眼上停頓一瞬,“應該是和我同行的NPC。”
燕涼收回了光球和劍,看見不遠處的黑暗中有光團由小及大,那是皇甫東流提着的燈籠。
“你們先走吧,明天早上去鎮妖司找我。”
“那簪子就先放你這。”
姜華庭說完就和藤原雪代一同消失了。
燕涼在黑暗中靜默了一會兒,然後聽見皇甫東流氣喘籲籲地喊他:“燕司郎!”
這位矜貴的皇子殿下此時衣衫淩亂,灰頭土臉,原本整齊的束發也散開大片。
燕涼詳裝關切:“殿下,你沒事吧?剛剛一眨眼您就消失在我眼前了……”
皇甫東流眼中幾分忌憚,壓低聲音道:“剛剛我遇上了冤魂——就在這座宅子裡,我猜是那何大人——”
燕涼:“您沒有受傷吧?”
皇甫東流搖頭:“那冤魂怨氣不是沖着我來,而且隻顯現了一刻就了無蹤影了。”
至于這一身狼狽是他被冤魂吓到的時候摔了一跤……
燕涼識趣地沒有多問,而是把簪子拿出來:“我在何大人的主卧找到了這個。”
皇甫東流把燈籠提高些,待看清燕涼手中的東西什麼樣的時候愣了愣,聲線兀地拔高:“這簪子不是憐衣的嗎?!”
燕涼不動聲色:“這簪子做工精細,不是普通貨色……”
皇甫東流道:“憐衣說過這簪子是她曾經最好的姐妹贈予,她的姐妹和她是同鄉,後面嫁給了高官,可惜高官性情殘暴,沒多久她的姐妹便香消玉殒。”
“殿下知道那高官是誰嗎?”燕涼問。
“憐衣沒有和我多說。”皇甫東流并非蠢笨,他很快理解到燕涼的意思,“你覺得這幾起火災和憐衣有關嗎?”
“憐衣姑娘應該知道内幕。”燕涼道,“可現在她被東廠的人帶走,我們問不到更多。”
皇甫東流摸了摸下巴,眼中流轉幾分莫名的神色,他問:“你和那薛暝關系還有緩和的餘地嗎?”
燕涼不動聲色:“殿下是想讓我從薛暝那裡找突破口?”
“畢竟他可是東廠總督,朝中九千歲——”皇甫東流冷笑,随後又對燕涼緩和了神色,“雖說他武功高強,但畢竟是個腿廢了的。我聽聞他有一塊玄鐵令可号令所有廠衛,以司郎的本事,拿到應該不難。”
他不說,燕涼也會找個法子進東廠暗牢去找。
皇甫東流看着那簪子歎氣:“今晚也不算是一無所獲。”
夜愈深了,周遭黑到了極緻,潑墨般的濃重。兩人朝外走去,燕涼接過了提燈的工作,聽着皇甫東流有一搭沒一搭和他唠嗑,說那憐衣明明都答應嫁他為妾了,居然還跟其他人藕斷絲連。
他們之間的情誼不多,隻是憐衣會讨歡心才讓他願意纡尊降貴要納個小寵,憐衣被東廠帶走,隻是讓他覺得自己的臉面被薛暝踩了一腳罷了。
燕涼并無什麼看法,在皇甫東流某一個喘息間隙道:“殿下知道火鬼嗎?”
“火鬼?”話題轉變太快,皇甫東流面色古怪道,“你也信這個?”
燕涼沒說信還是不信,隻說:“近來城中百姓皆道火災是火鬼作祟,往年也有先例,他們說鎮妖司常為此事焦頭爛額。”
“鎮妖司内部大抵不承認這種看法,我想知道殿下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