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東流看他一眼,似乎在思量什麼,緩緩道:“燕司郎自小學習方術,應該對火鬼一事再清楚不過。”
燕涼笑道:“原先一直是閉門造車,進入鎮妖司後我的廢物形象深入人心,裘熙不會讓我和這些大案子有什麼接觸,關于火鬼,我聽的多是民間之詞。”
皇甫東流對他的說法沒有起疑,沉吟一會道:
“反正我不信有什麼火鬼的,畢竟火災之事是這兩年頻發的,早些年的時候上元節時期根本沒有什麼火災。”
燕涼:“早些年的話,具體是什麼時間?”
皇甫東流用手比了一個數字:“三年前。”
三年前。
燕涼默默記下,和皇甫東流走到了門口,對方笑意吟吟和他道别:“那我就等着燕司郎的好消息了。”
子時,燕府。
京都的宵禁巡查不嚴,燕涼一路避開守衛回來,路過煙花巷還見一片燈火通明。
劉管家守在大堂都昏睡得打呼噜了,聽到點動響身體一激靈,殷切地跑出來迎接他。
“薛督主怎麼樣了?”燕涼徑直走向偏院。
劉管家五官皺成一團:“一直高燒不退,您也知道薛大人他不喜人近身,中途醒了一次,見小厮要上來伺候就叫他們滾。”
“我先前吩咐熬的藥熬好了嗎?”
“好了好了,就放在床邊的桌上。”
說着,進了主卧,燕涼示意他噤聲。
室内的暖爐燃了許久,久到空氣都有些幹熱枯燥,劉管家脖子一縮停在了門口,見自家主子撩開了床幔,隐隐約約顯示出他俯下身的輪廓。
劉管家還想看下去,燕涼起身投來輕飄飄的一眼,他打了個寒戰,連忙躲到外邊,順便還把門帶上了。
燕涼探了下暝的額頭,仍舊是滾燙的溫度。
暖氣蒸騰,桌上的藥還沒涼卻。
燕涼坐在床沿邊望着那碗藥出神。
……
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感覺宛如附骨之疽,随着日子一天又一天的推移,那種從骨子裡開爛的痛楚越發明顯。
還有聲音。
很長一段時間裡,暝以為自己無法再聆聽到什麼,可現在他又能聽到許多了……但卻不是祈願,而是怨恨。
一句又一句,恨他滿足不了他們的願望,恨他抛棄了他們,恨他怎麼還活着。
諸多字句混淆成濁音盤旋,聒噪之餘,更如長針刺進他的腦中,不分晝夜地彰顯着存在。
暝不記得為什麼了。
他不記得這些怨怼、不記得腿上一寸一寸的痛都是從何而來。
他記得自己要找一個人。
可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意識回籠間,眼前的一切都鍍上一層朦朦胧胧的紗,看不真切,斑駁的光影中,一個幹淨利落的輪廓恍惚入眼。
青年的下颚繃着,薄唇緊抿,似乎實在思考什麼,或是在為什麼犯愁無奈。
這一幕,很熟悉。
在失去的記憶裡似乎出現過很多遍。
暝又阖上了眼,陷入混沌之中。
……
“怎麼又睡着了?”
有熟悉的聲音如羽毛般落在他耳邊。
“今天是初生日,下午你要去祭壇為民衆們祈福,可不能再睡了。”
【我不想去。】
“不去的話……”
良久,那個聲音似乎輕歎。
“不去就不去吧。”
暝終于撐開一絲眼皮,看見面前的人緊緊抿着淡色的薄唇,他沒由來地想,這是對方每次無奈縱容便是這副模樣。
【就算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面前的人沒說話,卻是俯下身來,冰冷柔軟的唇落在他的額頭上。
那是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