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倒不急,躲在布簾後細細打量起藍衣女子來。這就是尉連遲花二百兩白銀一叙的花魁——蝶真兒了。那精緻的小臉上,妝容清秀脫俗,額頂的流蘇配飾,襯得她柔情奪目,招人憐惜。身姿更是亭立豐滿,誰看着不喜歡?
雲落偷偷瞄着她胸口的一抹春色,不禁吞了吞口水,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言難盡。不過,這美人心計城府,萬萬不可輕心。
眼見蝶真兒的芊芊玉指在茶水中輕輕一抖,藥粉便融入茶水之中,躲在暗處的雲落,無奈地搖搖頭,見蝶真兒下完藥後去了後房準備。
雲落見此機會,蹑手蹑腳着出來,動作輕快一把把茶水倒至窗外,這四下一看,瞧着窗頭還有一壺茶水,先聞了聞,應該無事,便把茶水換了換。突然聽聞門外有動靜,雲落心急馬上溜進布簾旁衣櫃中,開一縫暗中觀察,這可是個絕妙的看戲角度!
雖然驚險刺激,可雲落就是莫名控制不住自己,她那身負箭傷還未痊愈,這尉連遲竟還有心思偷偷來這種地方。
一會兒,尉連遲便進入房間,門外幾名侍衛守着。
尉連遲沉默不語,先在茶案前觀察,房中渡步。後房的珠簾屏障中,突然傳出琵琶琴聲來,指尖波動着琴弦,琴聲婉轉動聽。那蝶真兒的曼妙身姿,在屏障後若隐若現,看得雲落胸口沉悶,有些煩躁。
琴聲停後,蝶真兒放下琵琶從屏障後踮起小碎步走出,撩着衣裙像隻藍色的蝴蝶圍在尉連遲身邊,衣袖輕揚着,露出纖細如藕的胳膊翩翩起舞。
而尉連遲卻對眼前的人兒無動于衷,甚至還沒有正眼看過她。蝶真兒見他不為所動,内心有些挫敗,隻好使出美人計,一個踉跄撲倒在尉連遲懷中。
雲落震驚!這房中又沒有什麼石頭絆腳之物!怎的還抱上了?氣得她握拳牙癢癢,胸口的舊傷也越發疼痛。先忍着!忍一時海闊天空!
蝶真兒撲倒在尉連遲懷裡,兩人對視。她這才清楚的看到,猙獰的面具下冷着一雙利眸,不禁心生敬意,立刻站穩了身子往後退,尉連遲也收手。
“謝雲大人,大人請坐。”說着,蝶真兒輕輕一笑,倒了杯茶水,小心遞給了尉連遲。
尉連遲坐下後緩緩接過,看了眼杯中茶水又看向蝶真兒,道:“不用如此熱情,今日雲某花重金來見你,别無它意,不過是向你取樣東西。”
蝶真兒一時沒反應過來,随着尉連遲眼神才知:“原來雲大人是看中小女頭上這支金簪啊。?” 她輕聲一歎,小心取下發簪,在手中撫摸,眼神也随之憂傷飽含淚光,道:“這金簪是小女家母病逝後的遺物,留下的唯一念想了……大人,可是要它?”
尉連遲瞥見她手中金簪上的粉珍珠,定是這東海滅珠粉珍珠了。
沒錯,這顆粉珍珠正是醫師婆治療雲落洗熱散的主藥引。雖然現世存有東海彩珠的遺迹基本上是極其稀有了,但醫師婆暗中透露,曾結識花魁蝶真兒其生母,她生母手上有一顆東海粉珍珠,自死後鑄成金簪這才遺留她女兒蝶真兒。
而尉連遲必須拿到它,這粉珍珠是洗熱散中不可少的主藥引。
“正是。”尉連遲抿了一口茶。
蝶真兒見他喝下茶水,以為中計,便把金簪塞在尉連遲手中,卻遲遲不肯松手:“大人若是想要這金簪,小您贈于便是。隻是大人,可否為小女贖身?每日小女在這樓館裡如同囚牢枷鎖般,做着逼不得已的事情,真的好累。若、若大人為小女贖身,小女願終身侍奉在大人身邊,服侍大人!”
說着,蝶真兒鼻頭一紅、淚眼閃爍,抓着尉連遲的手緊緊不放。她就不信,有了藥效的觸發,自己如此主動,對方會不上鈎?
“哪有這樣子的啊!”雲落在衣櫃裡火冒三丈高。這蝶真兒抓着尉連遲的手不放,連身子都快飄到他身上了!
雲落正在氣頭上,正準備出來,便見尉連遲憤然起身,奪過金簪甩開了蝶真兒的手,厭惡的一揚清袖。“雲某已有家室,此番來隻為取金簪,姑娘大可開個價。”
蝶真兒被甩在地上晃了神,這藥效還沒有發揮作用嗎不應該啊?她匪夷所思地看了眼那杯茶水,有些狼狽地起身,歉聲道:“是小女子冒然了……那金簪便贈于大人……”
蝶真兒很是害怕,便不敢再談條件。當時的氣壓一瞬間爆炸,有些壓迫...好似她再多說一句,那人就要大大出手。
尉連遲隻道:“那自是最好不過。”未多看一眼,一揚清袖走出房間。
此時場面一度陷入尴尬,蝶真兒呆在原地,身子有些癱軟。
見尉連遲走後,雲落直接從衣櫃裡跳出,也不避諱,拍手道:“哼哼,還對我們大人下藥!略略略!”說着,大步直接走出了門。
蝶真兒萬萬沒有想到這衣櫃裡竟然有人!一時被驚得啞口無言。
出了房門的雲落,才見着尉連遲正背着身站在廊口杵着不動,而四名侍衛都看着自己。雲落才大驚知道自己已經暴露。
尉連遲怒火未消,頭也不回的沉聲道:“把小主抓回府!”
侍衛聽令立即向雲落奔來,雲落無奈隻能繳械投降,行吧行吧,直接被抓着後衣領帶走,完敗。
其實尉連遲是剛出房門,侍衛向他暗語:府上侍女傳信說小主偷溜出了府。他這才知,氣岔,派了侍衛把金簪送于師醫婆,其餘所有人回府。
到了府上,大堂裡,尉連遲一聲怒斥讓雲落跪下。雲落聞聲隻好跪下,但她仍是心有不甘,撇着小嘴,就是不看一眼尉連遲,她覺得自己沒有錯。
侍女見形勢不妙,雲落定要挨罵,忙想上前求情。
尉連遲看着侍女過來,一聲怒吼:“其他人出去!”侍女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雲落,無奈退下。此時堂裡,就他二人,氣氛壓迫不已。
“那煙花之地,豈是你能去的?”一聲呵斥,令雲落瘦小的身軀一顫。
可雲落還是吊着膽子,聲音不大不小,道:“那尉侍可,我就不可嘛?”
聞聲時,尉連遲氣得臉色都變了。“砰——”一聲,他奮力摘下面具砸在地上,怒目直視着雲落。“你又犯家規還敢出言頂撞!”
雲落側眼看着地上碎裂開痕的猙獰面具,此時的尉連遲面色一定比這個面具還吓人。她不敢擡頭對上尉連遲眼睛,隻是扯着衣角,逞強道:“雲落不敢。”
“那行!你說你跟去都做了什麼,又瞧見什麼!”尉連遲指着大堂外吼,見雲落低着頭不應,又一聲怒吼:“說!”
“我就瞧見大人與那些莺莺燕燕眉來眼去!還收了那蝶真兒定情信物的簪子!尉侍口口聲聲說去執行公事,竟不想是去煙柳之地歡快!”雲落口不擇言,一股腦不管是不是真心話都喊了出來,她擡起頭與尉連遲對視,不服氣着頂嘴。
“啪——”的一聲,尉連遲狠狠地打了雲落一記耳光。
雲落霎時耳朵一嗡,那一半臉火辣辣的,口中竄出一股腥甜。她鼻酸着伸手捂住那半熾燙的臉,低下了頭,眼淚在眼圈裡打轉。雲落沒有再說一句,隻是被驚吓得一動不動,身子都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