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閃一臉不服氣的落在病房中央的地闆上,看來是剛跟赫洛打了一架,還在喘氣,她穿着一套整整齊齊的小裙子和短上衣,頭上還戴着一頂配套的粉帽子,上面掏了兩個洞,露出她的兩隻大耳朵。
“閃閃把食物帶來了,女主人,這是巴蒂少爺讓閃閃準備的,”閃閃很快平靜下來,邊說邊把手裡的食盒放在床頭櫃上,對着小巴蒂鞠了一躬,“主人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你先回去吧。”
閃閃棕色的大圓眼睛裡閃着擔憂的光芒,她仔細查看了莉安的情況後,又深鞠一躬,“希望女主人早點恢複,我和赫洛聽到主人的召喚就會來的。”
莉安點點頭,閃閃打了個響指,消失了。
小巴蒂從食盒裡拿出一份蘋果炖豬肉和油封三文魚,用勺子喂她。
莉安覺得可能是受了懷孕的影響,自己變得矯情了,吃飯還要人喂,她紅着臉吃了一小勺豬肉湯,不自在的說,“要不我自己來吧…”
小巴蒂充耳不聞,勺子固執的伸到了她嘴邊,莉安隻好一直害羞的盯着他,吃完了這頓讓她唾棄自己矯情的飯。
“不高興啦?”她偷窺着丈夫的臉色,低聲解釋道,“你剛走,我就接到了鳳凰社的通知…”
“我不知道昨晚納吉尼——黑魔王的蛇襲擊的人是你的親人,”小巴蒂沒什麼表情,又喝了一點複方湯劑,“如果知道,我肯定先把消息隐下來——”
“這不行,巴蒂,”莉安急忙說道,“我不能忍受一直在家裡,什麼都不知道。”
“那就先把你送到聖芒戈。”
“說來說去還是生氣了,”莉安小聲嘀嘀咕咕,“我又不是故意的…”
“有什麼事生完孩子再說,别總管别人的事,”小巴蒂面無表情的說,“你這是帶着我的兒子冒險。”
“是我重要還是他們重要?”
莉安剛說完這句話,立刻懊惱的拍了拍額頭,她簡直昏了頭了,居然說出這種話,好像在跟孩子吃醋似的,和她的孩子們争奪小巴蒂的注意力!
肯定是生病讓她脆弱,才會這樣不知羞恥的對他撒嬌!
“你不用——”
“當然是你重要,沒有你,就沒有他們,也沒有我。”
聽了這話,莉安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揚起,露出一個心花怒放的燦爛笑容,小巴蒂隻見過一次她笑得這麼開心,那就是他僞裝穆迪時,承諾教導她各種對抗黑魔法的咒語。
小巴蒂現在那張溫和的面孔突然揚了揚眉毛,露出一個邪肆的表情,感覺違和極了,他的語氣充滿了得意,“嘴硬也沒用,無論你再怎麼不想承認,你都無法否認,這個世界上你最愛我,我在你心裡是最重要的人,同時你也希望你是我心裡最重要的人。”
“是啊,但是像你這種人,對你吹枕頭風是沒用的,”莉安倚在床頭,望了望窗戶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平靜的說,“黑魔頭才是你心裡最重要的人,我跟孩子們還是比不上的,如果你說我最重要,我會認為你在侮辱我的智商。”
小巴蒂很想反駁,但他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黑魔王是他的信仰,他的理念,他的追求,他甚至不惜殺死父親,不顧母親的犧牲,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幫他重塑肉身——不僅僅是為了他心裡父親般的存在,更是為了确保黑魔當道。
“我不知道未來是怎麼樣的,如果鄧布利多赢了,你會進阿茲卡班,也可能會被殺死,但如果黑魔頭赢了,我一定會死——我确定我一定會死,因為我跟他之間隻能活一個,我會戰鬥到最後一刻,等那一天來臨時,我希望…”
莉安感覺那隻抓着自己的手正在收緊,但她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希望身為黑魔頭心腹的你,活的久一點,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對我來說,有些東西是值得為之去死的,我相信他們長大了會理解我。”
“值得為之去死?”小巴蒂提高了音量,“我勸你說話經過大腦,不要浪費了這個器官——”
“就像你曾經差點兒抛下我和孩子為黑魔頭去死那樣,巴蒂,你沒有資格這麼說我,”莉安的臉上帶着一種奇異的平靜表情說道,“你是我的老師,言傳身教,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小巴蒂怒氣沖沖的站起身,似乎拿不定主意怎麼收拾她才好,莉安拍了拍肚子,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和他平時的挂在嘴邊的那個笑容一模一樣。
小巴蒂一言不發的摔門而去,莉安也沒有管他去哪裡,躺回床上繼續睡覺。
傍晚時,莫麗和她的孩子以及幾個鳳凰社的成員到隔壁病房探望完亞瑟,又來到了莉安的病房。
“親愛的,你怎麼樣?”莫麗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面頰,“比爾跟我說你進了聖芒戈,我一開始是不建議的,因為怕太多人出現在聖芒戈會走漏風聲,你也知道,最近部裡的氣氛不太好…但後來比爾說,你動了胎氣…”
“我感覺很好,”莉安愉快的說,伸出胳膊擁抱了她,“聽到亞瑟沒事,我就好了,不過治療師說我還是住到生産比較好,所以我生完孩子再回家。”
莫麗仍然憂心忡忡的樣子,而瘋眼漢贊同的咕噜了一聲,和唐克斯背靠在牆上,魔眼骨碌碌的轉動着。
“你的丈夫呢,莉安?”弗雷德把椅子朝床邊拖了拖,問道,“比爾說見到了他。”
“他有事先走了,”莉安笑了笑,“我不知道他晚上會不會來——”
病房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了,小巴蒂提着食盒走了進來,他旁若無人的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瞬間病房中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
“好點兒了嗎?”小巴蒂看她點頭,這才轉向其他人,“我是喬希·阿克利,莉安的丈夫。”
穆迪的魔眼一直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而莫麗已經開始問東問西。
小巴蒂遊刃有餘的應付着她的喋喋不休,撒謊不眨眼,很快就讓莫麗放下了戒備心。
“按我說,你就應該在英國找一份工作,這樣也能天天見到莉安,是不是?”莫麗起勁兒的說,“我想不明白為什麼,年輕人不是都喜歡黏在一起嗎?分開一會兒就難受…”
“我們正在考慮這個問題,”小巴蒂情真意切的說,“再過一陣子我會常駐英國。”
“你到英國打算做什麼工作?”穆迪粗聲粗氣的說,“我看你的英語很好,這可不像個外國巫師。”
“解咒員,”小巴蒂淡定的說,“阿克利是英國的家族,隻是我父親是個麻瓜,我的母親是德國的巫師。”
“德姆斯特朗有這号人嗎?”喬治小聲嘀咕道,“我都忘了他們的長相了。”
“管他呢,反正以後他就在英國了,”弗雷德不在意的說,“他也沒說自己是德姆斯特朗的人啊,媽媽不是說,他複活節的時候才到霍格莫德找莉安的嗎?”
穆迪盤問許久,魔眼滴溜溜的轉着,但小巴蒂仍然滴水不漏,最後幾人安慰了莉安幾句,陸陸續續的離開了。
“演技真好,”莉安感歎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如果我一直不來,你也一直不打算讓赫洛給你送晚飯是嗎?”仔細聽小巴蒂的聲音,還是含着一絲怒氣,“你懷着我的孩子,用他們拿捏我,你可真是心狠。”
“你難道沒有用他們拿捏我嗎?”莉安撅着嘴,不滿的瞪着他,“都三個月了你才舍得告訴我你偷換了魔藥。”
小巴蒂手下用力,把她從平躺擺成倚靠在床頭的姿勢,開始喂她吃晚餐。
“你就喜歡我壞,喜歡被我占有,自從我闖進你的房子那一刻起,你就再也離不開我了,像個雛鳥一樣,當我再次出現時,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我在一起,你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撲上來,而是猶豫、糾結、僞裝冷淡,甚至想要趕我走,是因為你害怕了,因為你知道你太想要我了,但你很清楚我是壞人,而你身上帶着父輩留給你的責任和榮耀,你不敢愛我,可你又控制不住的想要愛我。”
莉安聽了他的話,悲哀的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隻失去了背上的殼的蝸牛那樣赤裸,她的安全感和心理防線嘩啦一聲,徹底被他漫不經心吐出的殘忍真相打碎了。
他是故意的。
小巴蒂其實對這段話十拿九穩,但觀察她的表情,發現自己的猜測果然被證實,心情突然愉快許多。
“以後别說什麼讓我離開的話,”他得意洋洋的炫耀道,“别再虛張聲勢,你知道,如果我離開了,你會難過死的。”
當他的唇湊上來時,莉安越是抗拒轉向他,就越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就像在每個夜晚他對他耳語時一樣,他的嘴唇幾乎能碰到她的耳朵。
掀開他隐形衣的那一刻,等待和希望是如此令人着迷,沒有任何暗示能讓她确定隐形衣下的人是他,哪怕閃閃那些古怪的舉動和他念出咒語的聲音也不能,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死了,不可能出現。
希望,是向前或者背道而馳的,她認為自己已經發現了他,卻又無法确信,徘徊在這兩種選擇之間,她在尋找一種一擊即中的态度——隐藏快樂——表達快樂——表達她正隐藏着的快樂——表達她在展示所有的快樂。
她甚至發現自己正試着不抱希望,因為她怕掀開隐形衣的結果是她發現這隻是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人,是另一個人,她的幻想由此破滅。
但她無法抗拒如果真的是他這個結果,她想環抱住這個渺小的、隐秘的、可恥的希望,仿佛那時她要做的就是把視線移開看向别處,隻要她繼續假裝不看他,不報任何希望,上帝就會給她意想不到的驚喜,他就會對她惡劣的笑一笑,用手掌蒙住她的眼睛說:猜猜我是誰。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她無法當十四年前的邂逅從來沒有發生過,也無法想着即便發生了也沒有意義,他是個無恥的無賴,永遠籠罩着那個打着雷的夜晚。
如果見到他的幻覺可以讓她在往後所有的雷雨夜中有所依存,那麼這段關于他的記憶則會讓她歸家時帶着這樣的感覺:曾經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今晚也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最初的願望現在實現了,她要訂正她許願的條件,現在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告訴他自己是如何一直都在思念着他,一直。
“巴蒂。”
“嗯?”
“我想你,一直想你,這麼多年。”
“小鬼頭,總算不再嘴硬了。”
1995年12月25日,聖誕節。
這天晚上,喝了複方湯劑的小巴蒂落在一條寬闊的街道上,兩旁的商店裡擠滿了聖誕節的顧客。
他抓緊了手中的食盒,免得它會被一群顯然隻想擠進旁邊那家電器店的購物者擠掉。
他剛穿過聖芒戈的櫥窗玻璃時,問詢處旁邊的雙扇門裡就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
小巴蒂三步并作兩步登上樓梯,沖進右手邊的第三個病房,裡面仍然隻有一個病人,不過今晚有些不同尋常——床尾多了一架嬰兒車,裡面放着兩個包裹——不,那是襁褓。
“疼嗎?”小巴蒂撥開那些粘在她脖子上的濕漉漉的金發,看到她虛弱蒼白的臉色,罕見的有些緊張,“要不我讓治療師來?”
“他已經來過了,還給我用了什麼麻瓜的麻醉劑——他說你一定支持他這樣做,”莉安對他笑了笑,“不那麼疼,現在,巴蒂,你能把孩子抱過來嗎?我想和你一起看。”
小巴蒂發現她的表情十分柔和,散發着奇特的光輝,他猜測這是做了母親的原因,于是應了一聲,走到嬰兒車前,一手一個,小心翼翼的把兩個兒子抱了起來,回到她旁邊。
“這個是哥哥,”莉安指着一個襁褓,柔聲說,“可愛吧?他像我,蘭斯·普威特。”
說完,她看向另一個襁褓,皺了皺眉,但又很快松開,喃喃的說,“洛特·克勞奇,他有你的眼睛,巴蒂,灰色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樣。”
“像我就像我吧,反正他還小,即使五官都像我,也沒人能看得出來,”小巴蒂樂觀的說,“便宜老巴蒂了,你還願意讓他姓克勞奇。”
莉安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可是你也姓克勞奇啊,既然這麼不滿,怎麼沒改名?普威特有一個繼承人就夠了。”
“懶得改了,反正小巴蒂·克勞奇的名聲注定會蓋過老巴蒂·克勞奇,”小巴蒂聳聳肩,把兩個兒子放了回去,“好的壞的無所謂,總之我可不是老巴蒂的影子。”
“巴蒂,我想早點回家,”莉安握住了他的手,“我想和你在家裡過聖誕,上個聖誕節,我們在城堡相認了,這個聖誕節,我們的孩子出生了,這個節日對我們來說有特殊的意義。”
“休息一會兒,等治療師說你可以出院了,我就帶你回去。”
說完,小巴蒂去病房外找主治療師交流了一會兒,得知她情況不錯,又要了一瓶安眠藥劑,這才回到病房裡。
小巴蒂把藥劑倒進高腳酒杯裡,藥劑在燭光的照耀下閃着紫羅蘭般的光澤。
“把它喝了,親愛的,這種藥可以讓你無夢的酣睡一場。”
莉安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她一下子就覺得昏昏沉沉的,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病房的蠟燭似乎在水晶泡泡裡朝她友好的眨着眼睛,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在溫暖的羽毛床墊中越來越深的沉陷下去。
她看着丈夫那張僞裝過的溫和的臉,沒等再說一句話,她就筋疲力盡,沉入了無夢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