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半時,經過幻影移形那短暫的黑暗和窒息般的感覺,莉安站在一條小巷子裡,這裡已經有許多魔法部的巫師正在朝主街道走去。
“早上好,普威特!”一個灰發飄飄的小個子女巫在莉安旁邊幻影顯形,對她打了個招呼。
莉安淡淡颔首。
馬法爾達·霍普柯克——禁止濫用魔法司的助理,一點兒也不在意她冷淡的表情,她們一起朝主街道走去,馬法爾達關切的問,“你今天好些了嗎?”
莉安沒有說話,仍然點點頭,神情更冰冷了。
馬法爾達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她們湧入衣着古怪的人流,沿着擁擠的人行道走了五十米遠,那兒有兩道黑色尖頭栅欄夾護在台階,一邊寫着“男”,一邊寫着“女”,然後走下标着“女”字的台階,來到了一個普通的地下公廁,牆上貼着髒兮兮的黑白瓷磚。
“早上好,馬法爾達,哎喲,還有普威特!”一個穿着綠色長袍的女巫叫道,“真讨厭,是吧?非要我們這樣來上班!他們以為會有誰來,哈利·波特嗎?”
那女巫被自己逗的嘎嘎大笑,馬法爾達不情不願的附和了兩聲。
“是啊,”她說,“真夠蠢的。”
莉安沒有說話,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小小的金色硬币,上面印着M.O.M.(魔法部的英文首字母縮寫)的凸紋字樣,這是她的證明币,自從伏地魔控制了魔法部之後,隻有部裡的高級官員家裡才被允許連接飛路網,其他人必須使用證明币才能進入魔法部。
她把證明币塞入門上的一道狹縫中,進了一個小隔間,然後爬進抽水馬桶,雖然站在水裡,但她的鞋、腳和袍子都很幹燥,她伸手一拉鍊繩,立即疾速的通過一條短短的滑道,從一個壁爐裡沖出來,來到了魔法部。
金色大廳比以前昏暗了許多,原來中央是一個金色的噴泉,在光亮的木地闆和牆壁上投射出點點光斑,而現在,一座巨大的黑色石像占據了中心位置,一個女巫和一個男巫坐在雕刻華美的寶座上,俯視着從壁爐裡滾出來的工作人員,石像底部刻着幾個一英尺高的大字:魔法即強權。
但是仔細看就會發現,雕刻華美的寶座實際上是一堆石雕的人體,成百上千赤裸的人體:男人、女人和孩子,相貌都比較呆傻醜陋,肢體扭曲着擠壓在一起,支撐着那兩個穿袍子的巫師。
那些是麻瓜。
莉安沒有多做停留,向大廳盡頭的金色大門走去,她穿過金色大門來到一個較小的廳裡,巫師們在二十部電梯的金色栅欄門前面排隊,她剛剛排進最近的隊伍中,就有一個聲音讨好的叫道,“早上好,亞克斯利!”
莉安皺了皺眉,她慢慢回過頭,鄧布利多死時在場的一個食死徒科班·亞克斯利迎面大步走來。
其他巫師們都垂下眼睛,不做聲了,恐懼正在他們中間彌漫,亞克斯利陰沉的、略顯殘暴的面孔與他那身鑲嵌着金絲的華麗、飄逸的長袍不太相稱,他沒有理睬出聲的那個人,而是對着另一個哆哆嗦嗦的男巫輕蔑的開口了。
“我正要下樓去審訊你老婆,你怎麼沒在那裡握着手陪她等着?已經要跟她劃清界限了嗎,啊?真是明智的,下次記得找一個純血種。”
那男巫戰戰兢兢的說,“可她是個混血…亞克斯利…求求你——”
“噢,你是在跟我說,你僞造家譜了,是嗎?”亞克斯利輕聲的說,“我怎麼記得你老婆的父母是麻瓜蔬菜商?”
旁邊有人大笑起來,莉安沒有笑。
“我娶的女人決不會與那些垃圾混為一談的,不過,假設我的老婆被指控為泥巴種,而法律執行司的頭兒需要表忠心,我一定會不顧一切的把他的事當作頭等大事去辦,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那男巫抽泣着低聲說。
“那就跟我來吧,如果還得不到令我滿意的答案,那你老婆的血統成分就會比現在更成問題了。”
莉安覺得有些惡心,她面無表情的看着亞克斯利,對方卻朝她點點頭,露出了一個讨好的笑容,顯然以為她會對他這樣頤指氣使的教訓其他巫師表示欣賞,正當他轉身朝另一部電梯走去時,他們身後又傳來了幾聲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接着一個身着低調黑色巫師袍的男巫來到了他們面前。
來人攬住了莉安的肩膀,亞克斯利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巴蒂!你不過來一起去審訊那些泥巴種嗎?”
“一會兒我會去的,”小巴蒂的語調裡帶着他特有的不耐煩,“一些泥巴種還沒那麼重要,讓他們等着。”
“沒錯,就應該讓他們等着,”亞克斯利對其他人大聲說道,“瞧瞧,巴蒂·克勞奇的眼光才是最好的,他找的老婆可是純血種!”
他們面前的金色栅欄門嘩啦打開了,莉安和小巴蒂進了他們的電梯,沒有别人敢進來,所有人都恐懼的低着頭,還有些人勉強自己笑了幾聲,跟随亞克斯利一起誇贊小巴蒂,但眼神無疑都是同情的望着莉安——被奪魂咒控制的傲羅成了食死徒的妻子。
并且她還是有夫之婦,但據說丈夫已經被巴蒂·克勞奇二世殺死了。
栅欄門哐當關上,電梯開始上升。
“唉!”看到衆人心疼和憐憫的目光,莉安無奈的歎了口氣,喃喃的說,“我明明就是你的老婆——我是說,我本來就是巴蒂·克勞奇的妻子,但是現在所有人都認為你強占了我——”
“兵行險招,”小巴蒂對此毫不在意,“你知道的,我控制不住想跟你親近,為了不讓他們起疑,隻能委屈你了。”
“我隻覺得委屈你了,這下你的名聲可更糟糕了,畢竟我的隔間擋闆上一直貼着你的照片,他們以為我發誓要抓到你,但現在這個情況,所有人都認為你肯定是在報複我,他們更害怕你了。”
“但是沒關系,寶貝,”小巴蒂親昵的蹭了蹭她的臉頰,“要的就是他們怕我,這樣我就能光明正大的護着你,省得那些家夥在你面前跳來跳去,你還要忍氣吞聲,魔法部已經這個德行了,你看看那些巫師,一個個敢怒不敢言。”
“是啊,雖然怒其不争,但我也知道他們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失蹤者,害怕自己的孩子下一個就遭到襲擊,畢竟不是誰都有勇氣對抗黑魔頭的。”
頓了頓,莉安又問,“那些麻種巫師怎麼辦?”
“看情況,抵死不從的扔進阿茲卡班,态度好一些的沒收他們的魔杖。”
“不能救他們嗎?”
“除非他們移民,”小巴蒂心不在焉的說,“烏姆裡奇經常報複那些不小心得罪過她的巫師,比如飛天掃帚設計師阿基·阿爾德頓的兒子就被指控為泥巴種,她又不是個食死徒,簡直離譜的讓人發笑。”
“别擔心,一些稍微能看清局勢的巫師已經逃掉了,”小巴蒂看她露出了一個憎惡的表情,馬上安撫道,“比如德克·克萊斯韋,還有唐克斯的父親。”
“那些麻種小巫師呢?”莉安更擔憂了,“他們也要接受審判嗎?他們甚至還不會魔法——”
“噢,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偷偷調走了那個區域的攝魂怪,他們在阿茲卡班很安全——肯定不會像他們的家那樣舒适,但沒有攝魂怪已經是最大的保障了。”
這時,電梯停了下來。
“第一層,魔法部長辦公室及後勤處。”一個空洞的女聲說。
“你按錯樓層了嗎?”莉安驚訝的問。
“沒有,我就是要到一樓。”小巴蒂挑了挑眉。
金色栅欄門打開了,兩個人站在他們面前,正在密切的交談:一個長發男巫身穿黑底繡金的華麗長袍,一個矮矮胖胖、長得像癞蛤蟆的女巫短發上戴着天鵝絨蝴蝶結,胸前抱着個筆記闆。
“啊,克勞奇!”烏姆裡奇看着小巴蒂,用甜的膩死人的聲音說,“是亞克斯利請您來的嗎?”
“不,我找部長。”小巴蒂轉頭看向那個穿着鑲金黑袍的男巫。
“有何貴幹,克勞奇?”新任魔法部長皮爾斯·辛克尼斯問道,他黑色的長發和胡須中夾着縷縷銀絲,大腦門的陰影遮着閃爍的雙眼,像一隻螃蟹正從岩石底下往外張望着。
“一件小事,”小巴蒂低聲說,“關于你辦公室的一位助理珀西·韋斯萊。”
“啊,”辛克尼斯說,“有人撞見他跟不良分子說話嗎?還是說他爸爸又犯了什麼事?”
“不,”小巴蒂不耐煩的說,“我覺得把他放在我身邊就近監視比較好。”
“啊,你說的對,”辛克尼斯說,“要我說,純血統的叛徒和泥巴種一樣壞。”
“那就這麼說定了,再見,部長。”
“再見,克勞奇。”
“等等!克勞奇!”烏姆裡奇看看筆記闆,又望望小巴蒂,語氣嬌嗔,“今天有十個人,其中一個還是魔法部雇員的妻子!啧,啧…就在這兒,魔法部的内部!我們需要您的指示。”
她跟着小巴蒂走進電梯,站在莉安旁邊,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甜甜的說,“我們直接下去好嗎?”
莉安無語到了一定程度,她的胃都在抽搐着想要嘔吐,因為這個老癞蛤蟆居然跟她雌競,對小巴蒂撒嬌!
“我得先送我妻子去二樓,”小巴蒂按了按鈕,栅欄門關上了,“你自己下去吧。”
“那好吧,我們會等你的。”烏姆裡奇用甜的發膩的聲音說,她又矮又胖,長着一張寬大的、皮肉松弛的臉,幾乎看不見脖子,一張大嘴向下耷拉着,她的眼睛很大,圓圓的,微微向外凸起,她戴在短短鬈發上的那個粉色天鵝絨蝴蝶結讓莉安想起了一隻綠頭蒼蠅,她正準備伸出黏糊糊的長舌頭去捕捉呢。
“第二層,魔法法律執行司,包含禁止濫用魔法司、傲羅指揮部和威森加摩管理機構。”那個空洞的女聲說。
金色的栅欄門又一次打開了,幾架紙飛機嗖嗖的飛進了電梯,繞着他們頭頂從電梯天花闆上懸挂下來的那盞燈慢悠悠的飛舞,它們的顔色是一種淺紫色,機翼邊上還蓋着“魔法部”的戳記——這是部門之間傳遞消息的字條,以前用的是貓頭鷹,但它們搞得辦公桌上到處都是糞便,所有人都苦不堪言,後來就用了紙飛機代替。
兩人踏出電梯,來到一條兩邊都是房門的走廊上,他們走過一個窗戶時,清晨明亮的陽光灑了進來。
魔法部在地下,這些是施了魔法的窗戶,魔法維修保養處決定這裡每天是什麼天氣,之前有一次這裡刮了兩個月的飓風,因為那些雇員想漲工資。
他們轉過一個拐角,穿過兩扇沉重的栎木大門後,進入了一片淩亂嘈雜、被分成許多小隔間的開放區域,氣氛非常壓抑且沉重。
沒有人說話,傳遞消息的字條從小隔間裡飛出飛進,像一枚枚微型火箭,最近的一個小隔間上歪歪斜斜的挂着一個牌子:傲羅指揮部。
傲羅們在他們小隔間的牆上貼滿了東西,從被通緝的巫師的頭像,到他們家人的照片,再到他們喜歡的魁地奇球隊的海報,還有從《預言家日報》上剪下來的文章,簡直五花八門,包羅萬象。
這時,一個腦袋後面的馬尾辮比比爾的還長的男巫正在給他的羽毛筆口授一篇報告,看到小巴蒂和莉安一起出現,他連忙跳了起來。
“司長,莉安,早上好。”
莉安僵硬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記得下班前把報告給我,威廉森,”小巴蒂眯了眯眼睛,“巨人在倫敦東部搗亂那篇。”
說完,他擁着她繼續往前走,一隻眼睛蒙着眼罩的女巫普勞特正隔着小隔間的擋闆跟打扮幹練的男巫賽維奇用眼神交流,她看向小巴蒂時帶着刻骨銘心的仇恨。
“早上好,普勞特,”小巴蒂的語氣裡充斥着濃濃的惡意,“你以後不用來了,馬上去阿茲卡班,我已經下了調令。”
“這是什麼意思?”普勞特大聲嚷嚷道,“難道你要把我丢進阿茲卡班?怎麼,你現在迫不及待了是嗎?”
“是的,”小巴蒂邪惡的笑了笑,“你就去看守第五層那些泥巴種小崽子,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回來。”
“你——”
“你自己去還是我送你去。”莉安舉起了魔杖。
“你這是助纣為虐!”普勞特惡狠狠的瞪着她。
“住口!”德力士從他的隔間猛地站起身,拔出魔杖大喊一聲,他面色蒼白,眼神混濁,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威廉森和賽維奇連忙拉住了怒氣沖沖的普勞特。
“司長讓你去就去!”威廉森捂住了她的嘴巴,“你哪兒那麼多廢話!”
“是啊,這可是一份求之不得的好差事!”賽維奇對她猛眨眼,用口型無聲說“孩子”。
普勞特看他們一副三打一的架勢,還有兩個人勸架,逐漸冷靜下來,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回到自己的隔間裡收拾東西去了。
小巴蒂露出一個得逞的表情,拉着莉安走過一排小隔間,走進倒數第一個小隔間裡。
這個隔間的擋闆上貼着小巴蒂兩次越獄的剪報和入獄照片,第一張照片裡的他看起來可憐兮兮的,還掉着眼淚,第二張照片則得意洋洋,看起來比第一張照片裡成熟了不少,還有他僞裝穆迪時,他們在三強争霸賽留下的合影,中間一塊沒被他的信息遮住的地方貼着一張三個孩子的照片,兩個大的在沙發上排排坐,手裡還揮舞着戲法魔杖,而另一個最小的躺在他們身前的襁褓裡。
“孩子很可愛,”小巴蒂呲牙咧嘴的笑出了聲,“每次看到他們我都很喜歡,你放心,你已經跟了我,我會把他們當成我的親生孩子。”
裝作忙碌實則偷聽的幾個傲羅簡直被他的無恥震驚到了,畢竟普威特是有丈夫的,她入職傲羅時已經生下了兩個孩子,這在傲羅指揮部不是秘密。
這個無恥的食死徒用奪魂咒控制了她,據說還殺死了她的丈夫!
普威特如果有一天掙脫了奪魂咒,她該有多難過啊,恐怕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很有可能會和這無恥的家夥同歸于盡…
衆人默默的同情了莉安一瞬,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了,畢竟在戰争時期這種事情屢見不鮮。
莉安對自己丈夫的演技簡直歎為觀止,他不僅僅是演技出神入化,他的臉皮也是刀槍不入,無恥的讓人瞠目結舌,隻能感歎一句:人不要臉天下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