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孩子不願。
不過店内的一位孩子不知為何,突然停了下來,像是被無形的雙手所束縛,滞留在了飯桌旁,擡起頭,扯了扯女人的裙擺。
“媽媽,”孩子手捂着腹部,有些想哭,女人的衣角被他越攥越緊,眉頭緊皺,臉色極差,好似什麼痛苦在他的肚子内湧動,他發出微顫的聲音,“我的肚子好痛。”
“誰讓你亂跑的?剛吃完飯不能劇烈運動,都和你說過多少遍了。”女人低下頭,嘴上呵斥着孩子,心裡卻心疼得不行,将手放在孩子的腹部輕揉着,衣料摩擦的聲音尤為悅耳。
“還疼嗎?”
孩子緩緩地點了點頭。
孩子總歸還小的,是捧在手心的寶貝,隻要他的行為沒影響到他人,她便不會真的與他生氣。
“那我們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女人輕聲道。
她心裡總有些惴惴不安。
絲綢的褶皺也與她的想法一樣變得繁複。
“老婆——”對面的男人也一副痛苦的樣子,将頭埋到桌下,“我的肚子好像也有點痛。”
“你就......”
女人見狀,原以為隻是老公在學孩子,調侃的話還沒說出口,男人已經拿起地上的垃圾桶,掩面向裡面嘔吐出先前所吃的食物。
“你怎麼了?”
女人的心提了起來。
刹那間,周圍的吵鬧聲都難以入耳,隻剩下自家老公和孩子的呻吟聲沖擊她的耳蝸。
“沒事吧?”
“快叫救護車!”
“我要去廁所,肚子好痛!”
誰能想到,好端端地吃頓飯竟然會鬧出這種事情。
女人被吓到了,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她仿佛看見白牆上伸出的觸手正在撕扯着她。
心髒撕裂的痛楚難以忍受。
她被浸入了黑巧的洪流中,上遊已是苦澀的黯淡,令人不禁發抖,那麼下遊将是什麼味道?
她不清楚。
不隻是這一桌,過了好一會兒,集體像是受到了暗示還是其他什麼原因,許多人都開始嘔吐。
“好難受!”
“為什麼我沒事?”
“不行了,肚子真的好痛!”
壞事發生了。
有些人因身體不适立馬跑去了廁所,還有些人直接暈了過去,引起了不小的騷亂。
聽到動靜的老闆娘從廚房裡跑出來後大驚失色,将手中的果盤随意地放在桌上,其中的小番茄經不住動蕩後滾落在地上,一個不小心便被來往的人踩到,汁水炸出。
地闆被腳印亂塗亂畫,顯出一副慌亂的模樣。
老闆娘毫不猶豫地掏着衣兜拿出手機,塗過口紅的嘴唇都有些泛白,表情扭曲了一下,發抖的手指在屏幕上觸碰着,撥打了急救電話,她可能是由于受到了驚吓,僅僅隻有三個數字,也被輸錯了幾次。
她已經難以看清數字。
九宮格變成了陷阱,等待着她的陷落。
危機總是會讓人有一瞬間的怔愣。
慘白的絮幕如約塗上一點鮮紅。
接到急救電話的文澤市第一醫院了解了詳情并立即派急救人員前往現場。
“砰”一聲,老闆娘跌坐在了地上,眼前發黑,目光呆滞且充滿着恐懼,發白的嘴唇微張,微風吹亂了她的碎發,原本人類賴以生存的氧氣此刻竟扼住了她的喉嚨,慌張到難以維持正常呼吸。
氧氣逐漸混濁。
日星偏離了軌道一毫,向偏差不大的遠處隕落,光芒褪盡,黑暗将至。
恐懼覆蓋在她的視野之上,仿佛一切都靜止了,成了虛幻的影像,沒有人注意到她。
但凡受到驚吓的人,在那一瞬間幾乎都難以動彈,感覺周遭的空氣溫度驟降。
她的手機也砸向了地面,屏幕碎裂,但應該還能使用。
一旁身子沒有大礙的女人安撫着老公與孩子,送他們上了救護車,剛想跟上去時,醫護人員卻将她攔下。
“抱歉,我知道您很擔心您的家人,但需要救治的人員過多,救護車無法承載,麻煩請您自行前往文澤第一醫院等待救治結果,謝謝”。
女人斜望了望墜下的烈日,清冷的深藍開始爬上山腰。
喇叭聲雜亂無章地鳴響。
她隻能暫時留下在飯店中了,現在正是交通擁堵高峰期,打車都不一定打的到。
馬路上的車為救護車們讓出一條通道,即使車擠車,還是有空隙可騰的。
即便是春天,有些涼意的微風吹在身上,還是會讓人瑟瑟發抖。
風帶起樹葉流動,葉面上的水漬也被榨幹到一點不剩。
讓人有些口幹舌燥。
女人突然想到了些什麼,猛地回頭盯着坐在地上的老闆娘,眼中不隻是憤怒,還有心悸引出的淚水,眉頭緊鎖。
淩亂的發絲中竟生出白發的根。
變故刺激着她的大腦,如銀針紮入。
她已經不關注什麼形象了,快步走去,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猶如玻璃一點點被破裂的聲音,其中透着無盡的憤怒。
地闆能倒映出她的怒火,燃燒不止。
她穿過人群,推開面前的椅子,不管老闆娘的心中不知是失措還是愧疚。
她直指癱坐在地上的人,帶着哭腔地罵道:“你們小吃店燒的都是什麼東西?啊?害得我老公和兒子都變成了這樣!是不是你們往裡面放了不幹淨的食物?我要報警!我要讓你們倒閉!”
她說罷,拿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别!别!不要報警!你要什麼?錢?多少錢?求求你——不要報警,錢是吧,我們給就是了。萬一報警了,我們這店就真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