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
日光比昨日更加渾濁。
空氣質量并不好。
大街上時常傳來咳嗽聲。
遠望溫山,白霧如同一條白色絲帶缭繞,一片濁色。
山腳的風信子花園隐隐約約在霧中發出紫光。
空氣中摻雜着些香氣。
張氏小吃店每日清晨固定的保潔已經到場。
她推開店門,準備開始清掃。
“哎喲喂,地上怎麼都是碎玻璃?不會是客人鬧事了吧。”
在清晨一絲光芒的照射中,她看見一個人正癱在櫃台後的椅子上。
“嘿!這孩子——怎麼還擱這兒睡着了呢?”她走去準備叫醒他。
空氣中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股腥味。
一開始她以為是廚房裡沒處理掉的魚腥味,但她多年的生活經驗告訴她,并不是。
她感覺自己已經踏入了一片水塘,雙腳浮于水中。
“這兒咋有這麼多水呢?”
她走去摁下牆上的開關,打開燈。
刺眼的光瞬間投射到櫃台及地面上。
那個人平靜地坐在椅子上,面色蒼白,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是安詳得過頭了,任由刀子躺在血泊之中,手腕上的刀痕裡已經不再溜出亂竄的血滴,估計是已經流幹了。
她講不出任何話來,嘴唇微微顫抖。
她的腦中回放着過去在她面前所發生的4·23特大車禍。
無一生還,血濺大地。
本以為已經康複的PTSD,再次讓她無法呼吸,仿佛溺入水中,被水草纏身,無法脫逃。
她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
這裡除了恐懼和死亡,再沒有生氣。
她隻能用手扶牆,撐起垮下的身子。
她用僅存的神志,指使她的手。
她拿出兜中的手機,撥打報警電話。
“死......死人了......”她口中喃喃的聲音很小。
“你好?”
電話中溫柔的語氣或許并不能成功安撫這位目擊者,這個傷口已經再次崩裂的靈魂。
“張氏小吃......死人了......”聽到電話中的聲音後,她似乎稍顯清醒。
“您現在安全嗎?”
“安......安全。”
“麻煩您在此等候,保持冷靜,警隊立刻就會趕過去。”聽完她的陳述,警員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随之,一陣忙音過後,沉默充斥室内,她試圖尋找一個支點,架起這副沉重的軀殼。
她的靈魂早已被吓得出逃。
她拉了一張椅子就近坐下,靜等警方的到來。
店内氣氛冰冷恐怖。
潮濕的空氣中夾雜着血意。
保潔面對着屍體遠坐,完全不敢背對着,生怕如同她昨晚看的恐怖片,詐屍了。
但那屍體僵硬,似乎與這店融為一體。
警隊飛快趕到,很快就又将店面給封鎖了。
“抱歉,梁隊,是我的失職,是我沒有通知和管理到位。”
“回去寫檢讨。”
“是!”
周圍一群無所事事的看客正在向現場内張望。
“怎麼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聽說這飯店死人了。”
“看着怪瘆人的。”
“什麼也看不到啊這。”
“别看了,快走快走,小心被黴運纏身。”
“請大家不要圍觀!謝謝配合!”
但僅僅隻有一些人選擇離開。
店内仍是黑漆漆的。
被血水浸泡後的地面,可能在清理過後還會留有一股腥味。
李易走進去,輕輕地拍了拍保潔的肩膀。
她抖了一下,可能還沉浸在剛才的恐懼之中。
“阿姨,這是我們警隊的心理醫生,請您先和她去做個創傷修複治療,好嗎?”
李易身旁站着一位高挑的女人。
保潔用她那早已模糊的視線看向她胸前的名牌,上面有難以辨認的字體,寫着:白子安。
她點了點頭,将僅有的信任交給了白子安。
“那我們先出去吧。”
“好。”
她被白子安攙扶着,走出了店面。
或許會挑一個安靜的小路,聊聊天。
白子安外表上高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烏黑的瞳仁中像是在建立厚實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