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跪在地上,姚月不緊不慢地走進比武場。
“端上來吧。”
一枝——牡丹?
雖說牡丹是大湯國花,可是一場比武的彩頭,一枝牡丹花,實在是有些奇怪。
不過姚月就坐在那,沒人敢說什麼。
“開始吧。”隻聽她饒有趣味地開口道。
騎射比試正式開始。
比賽一共兩輪。
監考的夫子是武院的首席蕭離。
國子監唯一的女夫子。
也是李嬌今日真正的——靶子。
第一輪射的是靜靶。
策馬向前,遠處的長廊邊依次分布着十個間距不同、高矮不同的靶子。
步六孤樓率先出發。
他是西遼來的遣湯使,尤擅騎射。
策馬過長廊,他幾乎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場下傳來陣陣驚呼。
武院夫子蕭離上場檢查靶子,隻見她連連點頭,高聲道:
“步六孤樓——十靶——共九十八環——”
一陣歡呼。
每靶十環,九十八環的成績,幾乎已經到極限了。
花溪言面色一滞,許元真緊緊握住李嬌的手,真切道:“别擔心,輸赢不重要,盡興就好。”
今日,許元真已經很盡興,很暢快了。
或者說,她從未這般暢快過。
她甚至從未想過赢。
能在這大太陽下,堂堂正正地賽上一場,就已經像夢一般不真實了。
有時候,她會恨自己是個女子。
但更多的時候,她連去恨誰都不知道。
天地生養我一場,賜我一副能跑會跳的活皮囊,不是為了讓我來當一個死物的。
可似乎今天,她才真正活過。
突然地,許元真不想去恨了,她隻想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不辜負天地的這一場生養,更重要的——不辜負今日的好天光。
光,就這般,大刺刺地,從那些細碎的、精緻的、靈巧的、天衣無縫的裂痕中,流進去了。
李嬌看懂了她的萬千感慨。
她懂。
她們都懂。
李嬌隻是淺笑着摸摸她的頭,低聲道:“且看我如何給你掙個第一回來。”
翻身,上馬,一氣呵成。
她早就察覺到了,武院安排的這匹黑馬,性子額外的烈,可她隻是開懷大笑——
老娘就喜歡騎烈馬。
“這人怕不是瘋了,笑啥呢?”一旁的人小聲地議論,他滿臉通紅,顯然是對于步六孤樓的成績十分激動。
他身旁的人冷哼一聲,不屑道:“她一女娃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剛剛怕不是硬着頭皮應下來的,我看她怎麼收場。”
她騎得極快,一眨眼就奔過了長廊,衣袖獵獵,帶起一陣狂風,卷起漫天黃沙。
“太快了,啥都沒看見,她真的張弓了嗎?”
“俺也沒看清,全是沙子,她莫不是連那把弓都拉不快,幹脆快點騎過去算了。”
緊接着傳來蕭離的高呼聲。
“木喬——十靶——共一百環——”
人群一時炸開了。
姚月慢悠悠搖着扇子,并不覺得奇怪。
李嬌這人,不管做出什麼,都是正常的。
“這……蕭離夫子怕不是數錯了吧……”
一百環,怎麼可能啊!
莫要說是女娘,就算是男子,也……也沒幾個啊。
“天姥姥你開什麼玩笑,那可是蕭離!武院首席蕭離!她要是連這個都弄錯,那就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蕭離,國子監武院首席,有傳言稱她曾扮作男裝入金吾衛,犯了事才來國子監當個夫子的,真假不知。
第二場是動靶。
依舊是騎馬經過長廊,武夫子會騎馬在一側扔出靶子。
步六孤樓一改方才的閑适,嚴陣以待。
李嬌隻是随意伸個懶腰。
這種難度的騎射——
我五歲後就不這樣玩了。
依舊是步六孤樓先行。
九十五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