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店叫做“神奇動物園”。裡面又臭又鬧,籠子裡的各種小動物都在發出叫聲。櫃台後的女巫正在交待一位顧客如何照顧雙尾蝾螈,菲伊和赫敏就先自己在店裡閑逛。
籠子裡一群油光水滑的黑色耗子正在用秃尾巴玩蹦跳遊戲,大眼睛的紫色蟾蜍剛剛吞下一隻麗蠅。有毒的橘色蝸牛正在慢慢從它們的玻璃箱上緣冒出來,店主心不在焉地拿着一根長棍把它們都搗下去。硬殼上鑲有寶石的烏龜正在靠近窗口的地方炫耀,菲伊發出了一聲厭惡的嘟哝。
“怎麼了?”
“扭曲的審美。”菲伊回答。“無論是在烏龜殼上刷油漆,還是鑲嵌寶石,都很惡心。烏龜會被限制生長,最終痛苦地長成畸形模樣。嚴重時還會阻礙烏龜正常呼吸心跳。”
“人類自大又罪惡的行為。”
赫敏驚奇地盯着她看。
“你知道嗎,你一點也不像個斯萊特林。”
菲伊聳了聳肩,踱到一塊寫着“危險!”的牌子下,仔細端詳爬寵箱裡睡覺的蛇。
“你能和它們說話嗎?”赫敏好奇地湊過來。
“它們在睡覺。而且這可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
玻璃箱裡的蛇慵懶地盤起身體,把腦袋伸進對它而言過于狹小的躲避洞裡。這個家夥大概是一條黑王蛇,滿身的黑色鱗片熠熠閃光,流暢得像一個藝術品。
菲伊正打算貼在玻璃箱上好好欣賞一番,就看見蛇的尾巴尖抖了抖,躲避洞的縫隙中透出一隻發光的小眼睛。一個低沉的聲音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How stupid.”蛇說。
菲伊驚了。
這是除了蛇怪之外,她第一次聽見蛇說話。她大駭地往後退了一步,轉頭看另一個小玻璃箱裡,落葉下一個像蚯蚓一樣大小的生物。這東西在用蚊子哼哼一般虛弱的聲音,好像幾百年沒吃飯了,一遍一遍喊“I’m hungry”。
很明顯這也是一條蛇,隻是小得離譜。
“怎麼了?”赫敏問。
“哦,不,沒什麼……啊,看那邊,快去問問。”
養雙尾蝾螈的巫師走了,赫敏正打算靠過去問問貓頭鷹的種類,卻發現羅恩從門外走進,理所當然地插在了她前面。
“嘿!”
“怎麼了?”羅恩不解地問。“你們還沒挑好嗎?哈利看着行李,我來問問斑斑的狀況。它從埃及回來就一直精神不太好。”
他把斑斑從口袋裡拿出來,手掌大小的耗子渾身哆嗦。由于早上重新翻了一遍筆記本,菲伊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隻見一個巨大的、姜黃色的毛團子從頂端的籠子裡俯沖下來,然後以與體型不相稱的靈敏輕捷落地,呼噜呼噜叫着蓄勢向前。
“别,克魯克山!”女巫驚叫。
但是斑斑像塊肥皂一樣從她手心裡滑脫了,扭動着落在地闆上。灰色的小身影閃電一樣向後門沖去——
——然後四條小短腿在半空中離了地。
菲伊用實驗室裡的小白鼠抓取手法拎着斑斑的後頸皮,感到手裡的小東西在不停發抖。她把耗子拎到和自己的視線平齊,從小小的黑豆眼中看到了屬于一個人類的恐懼眼神。
菲伊輕輕笑了笑。
“你比想象中好抓。是不是,斑斑?”她倏然壓低聲音,“四條腿不應該比兩條腿……跑得更快嗎?”
……
羅恩帶着受驚的斑斑先走了。
菲伊從寵物店出來時,他已經坐回了弗洛林冷飲店,正在繪聲繪色和哈利描述剛剛的驚魂一刻。見到赫敏抱着克魯克山,羅恩驚訝得合不攏嘴。
“你買了那隻怪物!那斑斑呢?它需要靜養!”
“這倒是提醒我了,你忘了拿你的耗子補藥。别擔心,克魯克山會睡在我的宿舍,而斑斑睡在你的宿舍。哦,可憐的克魯克山,在那裡待了很久,沒有人買它……”
後面他們在争論什麼,菲伊完全沒有注意。突然有一雙手捂住了菲伊的眼睛。不用說,肯定是盧娜,因為鼻尖萦繞着古怪的戈迪根茶味道;但她身後有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快活地說:
“猜猜我是誰?”
“唔……盧娜!”
“對啦。”
盧娜松開手,菲伊這才發現,剛剛說話的是洛夫古德先生。洛夫古德先生長着和盧娜一樣的淺金色頭發、銀灰色眼睛,同樣明顯地透出瘋瘋癫癫的氣質。他一點也不因為夥同女兒胡鬧覺得難堪,拎着新買的課本,咯咯笑着。
“那是什麼?”洛夫古德先生問。“我記得你去年拿的是染色鼻涕蟲。”
菲伊低頭看看自己手裡拿的透明小飼養盒。
她最後還是沒忍住,花了足足兩加隆十西可,買下了一直喊餓的小蛇。這家夥比中性筆筆芯粗不了多少,褐色身體上裝點着黑色斑紋,腦袋形狀寬厚,還有一雙又大又圓的黃眼睛。
“鈍頭蛇。寵物店的女巫和我說,鈍頭蛇的銷量并不好,因為不如貓頭鷹和貓咪聰明,也沒有蟾蜍好養……可是它真的很可愛。”
而且它真的很餓。
“所以說,它吃蝸牛和鼻涕蟲?”盧娜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摸了摸小蛇的腦袋瓜子。這種力量對于一個小家夥來說,還是有點太大了。鈍頭蛇被壓得擡不起腦袋,吐着信子,嘶嘶發出斷斷續續的抗議。
蛇佬腔雖然能聽懂蛇類說話,但菲伊發現,并不是所有的蛇都能邏輯清晰地表達自己。她猜想,這一定與蛇類本身的腦容量有關。這麼個腦袋還不如瓜子仁兒大的小東西,說起話來颠三倒四,像牙牙學語的小孩。
“你上學期還在養滑滑們呢。”鈍頭蛇疑似放棄掙紮,把腦袋埋到了身子底下。盧娜于是停止撫摸的動作,直起身子。
洛夫古德先生似乎遇見了熟人,走到一邊屋檐下和人攀談起來。
“沒錯。”菲伊心虛地摸摸鼻子。“不過不是所有鼻涕蟲都叫小紅小黃小藍小綠……老實說,即便我去年帶着滑滑們去斯内普辦公室切鼻涕蟲,我也不會為它們感到絲毫惋惜。”
“今年我要繼續養鼻涕蟲了——作為飼料。”
盧娜一家并不住在破釜酒吧,他們采購結束,和菲伊一起吃了一頓晚飯,就打道回府,相約明天在國王十字車站見。韋斯萊一家和哈利坐在破釜酒吧另一邊,把三張桌子拼在一起,鬧騰得幾乎要把屋頂掀翻。
菲伊送别了盧娜,正打算上樓回房間,忽然被叫住了。
“嘿,菲伊!你明天怎麼去車站呢?”金妮朝她揮手。
“唔,我大概坐地鐵。麻瓜的一種交通工具。”她今天從古靈閣兌換了一些麻瓜錢币。
“過來,孩子,再來吃點布丁……弗雷德,喬治,你們再去搬個凳子來。”韋斯萊夫人說。
“這不公平,媽媽!你都不讓珀西幹這個!”弗雷德說。
“珀西可是級長(Head Boy),馬上就要戴上神氣的帽子。帽子上還要插寫有‘HB’的小旗——”喬治說。
“就是‘奇大無比的腦袋’(Humungous bighead)啊——”
“Shut up!誰讓你們不是級長!”韋斯萊夫人怒氣沖沖地說。随後她轉過頭,又換上一副溫柔的語氣。
“你是菲伊,對嗎?金妮和哈利向我提到過你。他們說你一直在試圖提醒金妮,我們還沒來得及感謝……行李一定不少吧,斯内普教授不送一下你嗎?”
弗雷德已經搬好了凳子,喬治走過來,彎腰悄悄道:
“整蠱道具研發……”
“……我們可以幫你報複斯内普……”
“喬治!”韋斯萊夫人喊。
“我是弗雷德,媽媽。”
韋斯萊夫人的眼睛看起來在冒火。
“斯内普教授?呃,要開學了,他也比較忙……我想和大家一起坐霍格沃茨特快去學校,所以和他說我自己去。”
菲伊忙不疊地解釋,乖乖跟着喬治坐到了桌邊。
韋斯萊一家人雖然鬧哄哄的,但他們都很會照顧人的感受。弗雷德把椅子放在了赫敏和金妮中間,這樣即便桌子很擠,她也不會感到很難堪。酒吧老闆湯姆送來了新的餐具,韋斯萊夫人就着手為她切一塊布丁。
“魔法部今年為我們派了兩輛車。我想你可以坐我們的車一起去車站,親愛的。明天早上九點?”
菲伊被一連串的好意搞得頭腦發暈。“好的……謝謝……”
“不用太拘謹,親愛的。明天你就和金妮坐一輛車,怎麼樣?畢竟小天狼星布萊克逃出來了,你一個人去車站也不安全。想吃布丁還可以再切點,我沒有切太多……”
“謝謝,已經夠多了……”
他們吃完布丁,又聊了相當長時間的閑話(赫敏非常好奇一些魔藥的制作過程),居然不知不覺到了晚上十點。韋斯萊夫人催促大家回房間最後檢查一遍行李,羅恩從菲伊和赫敏身邊經過時,他胸前的衣袋忽然劇烈抖動起來。
“你看!赫敏,你身上有克魯克山的味道,斑斑已經害怕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