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立維教授踩在矮腳凳上,把一封印有霍格沃茨校徽的信遞給他的貓頭鷹。後者是一隻羽毛光鮮靓麗的長耳林鸮,在雪松木的栖架上優雅舒展羽毛。
“漢斯格爾山腳下,最靠近河岸的一家。約瑟夫一家收。”
長耳林鸮像一片厚重的落葉一樣,飛了出去。尼爾·約瑟夫的臉隐藏在閃回咒粼粼的光輝後,逐漸變得蒼白。
“一般情況下,我們不會給父母寫信,約瑟夫先生。”魔咒課教授關上窗子,“但你的行為造成了比較嚴重的後果。我會如實向他們轉達你的所作所為——給低年級的同學下詛咒。”
“你在魔咒課上的才華橫溢,不是你濫用魔法的理由。我想你可以先給洛夫古德小姐和斯内普小姐道個歉。”
約瑟夫的嘴唇蠕動良久,像被人塞了一嘴海格的乳脂軟糖。
“對不起。”他飛快地說。
菲伊頭皮一緊,目光遊移到亮堂的窗戶。
她對這種雙方都很尴尬的道歉場面不感興趣。作為一個謊話連篇的家夥,菲伊深知,壓力之下,人完全可以做到違心之語張口就來。
口頭道歉隻是個添頭。如果嘴皮子上的忏悔有用的話——那還要規則和懲罰做什麼?
想想看!純用手打掃一個月的盥洗室!這才是終極通關獎勵!
菲伊隻搖擺了一下,很快繳械投降,坦然地順從了内心。僅僅稍加想象這個美妙的畫面,邪惡的愉悅之情就油然而生。她不得不咬着腮幫子,防止自己看起來太得意忘形。
然而盧娜完全不同。她又像一潭水一樣了——一塊石頭被扔進去,隻能一瞬間濺起水花。下一秒,石塊沒入水底淤泥,悶聲不響;哪怕是漣漪,也急速衰亡。
“你提醒我了,我是時候學鐵甲咒了。還有一個問題,”盧娜仰起頭對約瑟夫說,“你也想研究媚娃嗎?”
“我不建議問芙蓉。她是有四分之一媚娃血統,但她對媚娃的了解不比課本上多。”
“而且,更重要的是,”盧娜朝菲伊眨眨眼睛。“芙蓉沒有繼承變出鳥嘴的能力。我問了。多遺憾啊。”
菲伊一愣,忽然覺得肩頭一松,按着太陽穴悶悶笑出聲來。
……
找到了詛咒的始作俑者,也就找到了具體的反咒。弗立維當場把盧娜頭上的大水泡全部消掉了。剩下一些很小的潰瘍,隻要堅持塗抹龐弗雷夫人的藥膏,第二天就能痊愈,連疤都不會留。
事情得到了令人滿意的結果,菲伊又開始抱頭嚷嚷頭痛,叽裡呱啦念叨着什麼“組織愈合”,還有“瘢痕組織”之類的胡話。
潘西很敏銳地評價她:“又犯病了,你看。瘋子就隻能正常一會兒。”
然而達芙妮·格林格拉斯沉浸在無疾而終的暗戀裡,沒辦法及時表示贊同。她像個行走的生化武器,把低氣壓、悲傷和自怨自艾帶給身邊的每一個人,直到阿斯托裡亞·格林格拉斯忍氣吞聲、忍無可忍,悄悄離開了她親愛的姐姐,投奔布斯巴頓的筆友。
達芙妮從無休無止的哭泣中清醒過來,睜大迷蒙的雙眼四下張望,發現休息室居然隻剩下了潘西·帕金森。
“莉亞呢?”達芙妮大聲地擤着鼻涕,“她什麼時候走的?”
“半個鐘頭前。如果你沒瞎。”潘西刻薄地說。“你把德拉科都吓走了。所有人。”
但達芙妮隻聽見了前半句。她立刻把委屈轉嫁到“可惡的筆友”身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個林賽簡直像給莉亞施了奪魂咒!她怎麼能——抛下傷心的姐姐,去找那個林賽!我真的是——”
潘西響亮地咂嘴,騰地站了起來。達芙妮吓了一跳。
“你也要走嗎,潘西?”
“誰管你。”潘西不耐煩地抓散頭頂碎發。“晚宴結束後公布火焰杯勇士選拔結果。愛來不來,我先走了。”
為了抹去源源不斷的淚花,達芙妮花了長達五分鐘。她雙眼的眼皮像蘭壽金魚一樣腫起,走進禮堂時直呼晦氣——她們到得太遲了。
德姆斯特朗的學生占據了一部分斯萊特林長桌,周邊又坐滿克魯姆的狂熱追随者。放眼望去,隻有菲伊·斯内普所在的長桌盡頭有位置。
而這個“晦氣”的家夥,沒個正形地向後仰倒。拉文克勞的瘋姑娘盧娜托着她的後背,像釣魚一樣投喂炸薯條。
“不,盧娜。實驗結束了。”菲伊咀嚼着薯條,含糊地說,“頭朝下吃東西并不會緩解我的頭痛。太荒謬了,我們最好坐直。”
達芙妮嗆到了自己。她咳得很傷心。
時針走了一格,指向七點鐘。每個人面前的盤子再度光亮如新。鄧布利多敲敲杯子,禮堂裡迅速安靜下來。像電影開始前的準備,成百上千的蠟燭瞬間熄滅,隻有南瓜頭幽幽晃着橘黃色的微光。火焰杯仿佛孕育着一顆藍白色的太陽——明亮到幾乎有些刺眼。
所有人翹首以盼,隻等那火焰突然變紅。連菲伊也坐正了——事實上,她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緊張。
是的,核實過,沒有問題……一切都沒有問題。斯内普沒有丢非洲樹蛇皮(如果她沒記錯,那是複方湯劑的原材料),小巴蒂·克勞奇也不可能混進霍格沃茨,把哈利的名字投進去——
唰!火焰突然噼裡啪啦劇烈燃燒,杯口吐出一張燒焦的羊皮紙。鄧布利多輕巧地伸手抓住它。
“德姆斯特朗的勇士,是威克多爾·克魯姆!”
唰!
“芙蓉·德拉庫爾!”
唰!
“塞德裡克·迪戈裡!”
三位勇士在歡呼聲中穿過走道,春風滿面。赫奇帕奇們激動得上蹿下跳,菲伊聽見科林朝羅夫·斯卡曼德大喊:“羅夫!看!我猜對了!”
尼爾·約瑟夫和他的朋友們沒有鼓掌。他們神色惶惶,約瑟夫不停摸着鼻子。
“……真的是德拉庫爾……”
“那家夥說的是真的!”
“……也許隻是巧合?隻要找布斯巴頓的人打聽一下,就知道他們都覺得芙蓉最有可能是勇士。”
“但我的鼻子——真的一直在癢……”
“……也許……問問能不能……”
菲伊無暇顧及那群男生漫無邊際的推測,她的心幾乎從嗓子眼跳出來。火焰杯的灼灼光芒逐漸黯淡,它縮水一般失去了最明亮的外焰。
菲伊屏住呼吸等着。
一秒,兩秒,三秒……
禮堂的蠟燭又一齊亮起。格蘭芬多長桌上,赫敏和羅恩争辯不停,哈利仍然跟着大家鼓掌,蠟燭把他的眼鏡片照得明晃晃。
一雙微涼的手爬上菲伊的鬓邊,輕飄飄地揉她的太陽穴。